就知道這傢伙說午睡一下都會直接睡掉三節課,眼看就要放學,人卻還沒回來,李知勳只好直接來找人。陰暗的校史室,朦朧的光透進窗簾,隱約可見地上的人影,少年枕著手臂側躺在地上,睡得正香,口水已經積在微開的嘴邊,眼看就要流出。
「權順榮,你再睡,值日生工作全部自己做。」 被隱含怒火的語氣叫醒的權順榮還沒完全回神,呆呆地坐起等待大腦解除睡眠模式。 「知勳啊,要回家了嗎?」權順榮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根本是早就打定主意睡三節課。 「您似乎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啊?」李知勳咬著牙抓起旁邊五百多頁的校史冊準備砸向對方。 「啊?啊、今天要做值日生!」思緒恢復正常運作後才想起今天要跟李知勳一起當值日生。 「好啦⋯⋯是我睡過頭了,打掃都我做啦,你擦黑板就好。」李知勳擺出一臉這還差不多的表情。 權順榮頂著剛剛睡覺壓到而翹起的亂髮,老老實實地掃著地。 「喂,上面剩的給你擦。」李知勳發現,最上方的粉筆字跡,要一一踮腳擦實在太累了,使喚罪人最快。 權順榮乖乖地哦了一聲,接過板擦把最上面部分的字跡擦光。 所有工作都告一段落後,李知勳鎖上教室大門,和權順榮一起回家。他們倆從小就住隔壁,從還沒上幼稚園就認識,國小、國中,到現在高中當然也都是一起度過,不管怎樣都會被分在同一班——簡直是命中注定。 雖然從小到大每天放學都一起回家,但李知勳仍然沒辦法適應權順榮走沒兩步就能跟路上的動物玩起來的習慣,回家路上起碼會停下來三次,一次摸校狗、一次餵罐頭給流浪貓,還有快到家之前一定會跟全圓佑家的鸚鵡吵一架。在全圓佑的特別訓練下,他們家的鸚鵡除了基礎對話之外,看到權順榮就會自動叫他笨蛋。 「嘎嘎,笨蛋來了!笨蛋來了!」 「你說誰是笨蛋啊?蠢鳥!」 「笨蛋生氣了!笨蛋生氣了!」 「我才沒生氣!」⋯⋯你是笨蛋嗎? 李知勳在旁邊看著都覺得無言,怎麼會有人跟鸚鵡吵架,而且還吵不贏,真的很不想承認自己認識他。 「喂,走了啦,每天都吵輸,不覺得丟臉嗎?」 「我哪有吵輸!我們還沒分出勝負!」李知勳聽不下去,拉著人就走。 「知勳啊,你說說看,我很笨嗎?為什麼那隻鳥每天叫我笨蛋?」無話可說。 看向後方還轉頭瞪著鸚鵡的權順榮,李知勳不由得想其實自己是在遛狗吧,這邊嗅嗅、那邊蹭蹭,還要對著鸚鵡吠個幾聲才願意回家,活脫脫就是一隻過度活潑的狗。 「乖—回家吃飼、吃飯了哦—」還撫了依然翹著的頭髮兩下。 「知勳啊,今天宵夜我請你吃肉!白飯你隨便叫。」跟那隻蠢鳥吵到差點忘了有要說的事。 「你舞編好了?」這人只要準備好操練他就會用美食誘惑他去練舞,用膝蓋想都知道。 「嗯差不多了,今天就可以開始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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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級的快一點,成發都要開始了!」
冬日裡的陽光不似夏天那樣毒辣,灑滿整條走廊,教人看著也覺得暖,走在前頭的是三位揹著簡易攝影器材的少年,其中一個時不時回頭催促著走在之後、明顯稚氣許多的另外一名少年,他身上揹著的遠比那三位少年多出許多,步伐再怎麼想快也是徒勞無功,但還好校園不大,很快就到了體育館,裡頭聚集了全校的學生,台上的主持人仍在暖場,少年這才卸下身上的重擔,活絡下筋骨後,拿起自己包裡的相機,走到台前。 「接下來讓我們歡迎流舞社──!」 主持人的話一落下,會場陷入一片昏暗,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少年匆忙地環顧四周,燈光就在此刻不偏不倚地落在舞台正中央,帶有強烈節奏的音樂響起,他就站在音響旁,聲量大得令他不住縮起肩膀,他這才想起自己是有任務加身的,拿起相機,對焦在舞台中央後,按下攝影,透過鏡頭所框住的視野,他注意到這些舞蹈編排都是圍繞著中心點上的那位少年,抬起臉,不再透過鏡頭,少年臉上的自信和果斷,令他別不開眼,一直到音樂結束,他依然看著那位少年……。 「呀、金珉奎,你拍的這都是什麼啊?」 學長檢查了他的成果後,氣得耳朵都紅了,但他也不惱,就只是想著那個令他過目難忘的眼神,內心亟欲得到解答的問題太多了,擰著眉,他什麼也做不了。 後來,他在校刊社的同學初稿上看見了自己拍攝的照片,藉著這樣的機會,他才知道,流舞社的主舞,是二年級的權順榮。後來,金珉奎就會利用課餘時間到另外一棟大樓,西側的二樓走廊盡頭是器材教室,門一直壞著所以都沒辦法上鎖,他總會倚在窗邊向下看,那裡是回收場,除了進行打掃工作的那一堂下課外,基本上不會有人過去,這大概也是為什麼權順榮總會在那裡吧,他總是會把中間裂了個大縫的長椅當作桌子,跪在地板上,在筆記本上塗鴉,金珉奎的理解是這樣,可後來他發現,權順榮總會先呆站著,像在思考,然後付諸行動地舞動身體後,再匆忙地於筆記本上留下紀錄。 「學長您好,我是一年級的金珉奎。」 金珉奎兩手抱著紙箱,裡頭是滿滿的紙類回收物,他突兀的自我介紹一結束,大汗淋漓的權順榮停下了動作,抬手抹去差點跑進眼眶裡的汗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金珉奎嚥了嚥口水,他感覺到自己的指尖在發顫,具體的原因,那時候的他不太明白。 「喔,你就是幫我拍照的人,對吧?」 金珉奎點了點頭,權順榮拿起塞在口袋裡的毛巾,擦去了臉上的汗水後,開始收拾椅子上的東西,金珉奎放下手裡的紙箱,腦中閃過無數想說的話。 「真羨慕順榮學長,舞編得真好。」 金珉奎聽見自己用著無比生硬的語調說了這句話,或許是裡頭的彆扭和不自在過於明顯,才會令權順榮失笑。 不過,笑起來真好看呢。 00
忘記是誰先換了手機號碼,或者誰先更換了社群帳號,以致至於他們的世界便從此慢慢地沒了相關,彼此的生活更不會再出現名為權順榮或者全圓佑的消息。 01 「——抱歉,剛才超商人有點多。」 安靜坐著的權順榮循著聲音將視線從浪潮轉移到來者身上,他輕柔的笑著、搖搖頭表示不介意,更接過對方手上的購物袋好讓他能先坐下來。 「哇⋯⋯你也買太多了吧⋯⋯」 權順榮將袋子放在腿上,低頭一看才發現對方什麼都買了,小的從軟糖開始、大的到充氣包餅乾為止,而且—-- 全圓佑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就照著你以前的口味去選了,但我其實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變。」 ——而且,買的確實都是他愛吃的沒錯。 「我還是一樣啦,沒什麼變。」 權順榮伸手把兩個半打裝的鋁罐啤酒拿出來放在他們之間之後,馬上拿了一包洋芋片出來拆封開吃。看著權順榮一連串動作的全圓佑,先是笑著拆開包裝將啤酒拿出來,他先開了一罐遞給身邊的人後,才又開一罐自己喝。 那口沁涼的啤酒順著食道一路滑到胃裡,冰涼的感覺直上頭部,惹得全圓佑忍不住皺起眉頭,可還是那股苦澀的滋味最頑固,始終留在口腔裡徘徊不去。 那種苦澀的感覺,大概就像他們為什麼回到這裡、甚至一起喝酒的原因一樣。 「淨漢哥!」臉圓圓的少年,頭上還頂著金色微捲的髮型,輕輕地拍著另一位少年的肩膀,畢竟這哥居然拿著咖啡杯眼睛半閉,開始打起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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