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你相信,有一種人,能夠看見未來嗎? 漆黑晶亮的瞳孔中,緊緊鎖住那樣的寂寞。 洞悉著一切的目光,令我不由自主地追逐。 你說,你生來註定孤獨。 你說,你從不奢望被愛。 你說,你沒有心,所以不會愛… 李浩沅,你說,你代表著墮落。 那麼,我甘願與你墜入那樣的黑夜。 Before the dawn… 無論如何,都想要抓住你。 即便我的陽光會支離破碎,也不要你一人溺在夜的黑。 第一章、 一個男孩揹著黑色背包,垂著臉,走在偌大的校園中,身邊不時傳來學生嬉戲的打鬧聲,但是唯獨這個男孩身旁一個人也沒有,但是他沒有刻意加快腳步,似乎並不介意這樣的孤獨,甚至像是很熟悉似地。 「是優鉉學長耶!」一個女孩壓低音量,嗓音卻尖銳得難以躲藏。 「就是啊、可是學長怎麼往李浩沅那裡走?」 「李浩沅!」揹著黑色背包的男孩停下腳步,沒有抬起臉,只是看見一雙深藍色的球鞋停在自己面前。 「…。」沒有作聲,叫作李浩沅的男孩就像是靜止一般地站在原地。 「李浩沅,你好,我是學生會會長南優鉉。」抬起手,確認已經放到李浩沅的視線範圍後,等候著他的回應。 「…。」李浩沅只是點頭,爾後繞過擋在自己面前的南優鉉。 「咦、等等!」南優鉉正想回過頭時,卻被一旁的女孩阻止。 「優鉉學長,我勸你還是不要靠那個怪人太近。」 「就是說啊、國中部的人都說他瘋了。」兩人搭腔著,說得就像是自己親身經歷那般地肯定。 「你等等、等等!」南優鉉對於女孩們說的話並不是太上心,只是加快腳步走到李浩沅面前,試圖吸引他的注意。 「是聖圭哥要我替他來找你的!」話一落下,李浩沅停下腳步,卻沒有抬起垂下的臉。 「走吧,聖圭哥等你很久了。」南優鉉見他沒有要抬起頭的意思,便伸手想拉住他的手,替他指引方向,卻在碰觸到李浩沅的那一瞬間,被他狠狠地躲開。 「…。」有些困窘地收回手,沒有作聲,緩步向前走。 到了學生會辦公室門口,南優鉉不失禮貌地敲了敲門,得到了門內的許可後推門而入。 「聖圭哥、就是這孩子對吧?」指了指身後的李浩沅。 「浩沅!」金聖圭瞪大眼,快步地走到李浩沅面前,而他只是緩緩抬起頭,這才讓南優鉉第一次看清楚他的容貌。 說不上來的感覺,那種好似悲傷又近似淡漠的距離感。 「終於找到你了。」垂下肩膀,像是放下了重擔那樣地釋然。 「哥過得好嗎?」略帶沙啞的嗓音令一旁的南優鉉感到很不可思議,那一種挾帶情感的聲線,就這樣撞上他的耳膜,使他印象深刻。 「過得挺好的,只是聽見了你在國中部的傳言,感到很不安。」金聖圭聳聳肩,拍了拍李浩沅的肩膀。 「不用感到意外,我習慣了。」搖搖頭。一旁的南優鉉皺起眉,因為他能感受到李浩沅刻意忽略自己的存在以及視線,也注意到了李浩沅肩上的手,想起了方才自己只是輕碰,他做出的過度反應。 「對了,這是優鉉,是個挺值得信任的傢伙。」金聖圭突然想起了必須介紹替他把李浩沅找來的南優鉉。 「優鉉,這是浩沅,我不曉得你有沒有聽過關於他的傳言?」轉過頭,望向南優鉉走神的雙眼。 「他的傳言?」皺起的眉頭更加糾結,努力尋找關於李浩沅這三個字的訊息,卻怎麼樣也尋不著一點線索,眼神無意識地停留在李浩沅身上,終於在兩人視線不小心碰在一塊兒的瞬間… 聽說,國中部有一個聲稱能夠看見未來的人。 「…浩沅他的性格比較敏感一點,希望你別跟他計較。」金聖圭見他似懂非懂的樣子,刻意不將話說明,只是逕自地說著。 「不過,他跟聖圭哥是什麼關係?」 「…。」南優鉉的問句,將這狹小空間中的沉默巨大化,只見金聖圭抿抿唇,像是在思考問題的答案,又像是在躲避這個問題。 「…浩沅,是我在孤兒院裡的弟弟。」輕嘆口氣,金聖圭並不打算對南優鉉隱瞞什麼。 「後來我們相繼被收養,斷了音訊,可是我一直在找浩沅這孩子。」 「能夠看見未來…這是真的嗎?」這終究還是南優鉉心中最大的疑問。 「如果我說是,你信嗎?」金聖圭無奈的語氣累積著長期的不滿。 這樣的狂言,又怎麼為世所容? 「我信。」南優鉉點點頭,視線停留在李浩沅的臉上,那樣索然無味的模樣像是對這個世界感到絕望,也許這只是南優鉉的揣測,但是卻莫名地可以理解李浩沅的心情,對於看得見未來一說,也毫無遲疑的信了。 「但願你是真的相信。」李浩沅輕輕揚起唇角,似笑非笑的模樣令南優鉉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 若不是對這塵世過度理解,那麼也不會異常淡漠。 第二章、 李浩沅七歲時,與他的生父生母在一場車禍後天人永隔,李浩沅是在那台車上唯一的生還者,卻也身受重傷,在醫院進行了一周的緊急治療。李浩沅永遠記得,他躺在病床上,每一個傷口灼熱地疼痛著,小小的臉上掛著呼吸器,刺鼻的消毒水味令他總是睡得不安穩,但若不進入睡眠,身體不適總會令他痛苦難耐,尤其是和自己體內連結的管線,一點一滴地抽乾他身上僅存的力氣。 李浩沅以為,那將會是他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周。 但是最後,他活了下來,也因為年幼所以康復得很快。生性的沉默令他安靜地躺在病床上,他沒有問爺爺奶奶關於父母的事情,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經不會再回來了。李浩沅雖然倖存了,他卻突然能看見許多他無法理解的畫面。 「爺爺,你走樓梯要小心。」李浩沅看著坐在病床旁的爺爺,不明就理地說出這句話。 「為什麼?」不以為意地問道。 「因為爺爺會摔下樓梯,腳會被包起來,然後不能走了。」語無論次地將自己眼前看到的畫面建構成句子,卻令爺爺惱怒地斥了一頓。 而就在三天後,李爺爺就因為跌下樓而入院。 一開始以為是巧合,卻在李浩沅接連說中了三件意外後,令所有的親戚對他感到毛骨悚然,關於領養或是收留都杳無音訊,就在全家族的袖手旁觀下,李浩沅被送到了孤兒院。 從那一天起,李浩沅告訴自己,無論看見了什麼,都要保持沉默。 因為就他年僅七歲的理解能力,認為只要是說了實話就會被丟下… 毫不留情地、拋棄。 後來,他換了六、七個寄養家庭,都因為相同的原因再度回到孤兒院,李浩沅還是不懂,為什麼只是因為害怕身邊的人受傷而說實話,卻總是會被懲罰或是遺棄。最後、孤兒院的一位志工收養了他。 而大他兩歲的金聖圭則是從出生便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口,就在那個孤兒院長大,是所有孩子裡頭最成熟和得體的,也是唯一一個相信李浩沅能夠看見未來的人,這讓兩人之間有著許多無法言喻的默契,總是會在晚上偷偷跑出房間,到遊樂場的溜滑梯上談天說地。 只是,這樣的日子到了金聖圭要上國中便結束了。 在金聖圭被收養的那一天,李浩沅站在孤兒院的門口,沒有揮手、沒有流淚、沒有說話,只是目送著金聖圭不斷回頭的身影。 在那之後的六年,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兩人完全失聯。 一直到了金聖圭翻閱新生名冊看見了李浩沅三個字,才再接上了線。 金聖圭是緊張的,才會讓南優鉉替自己去找。 「大概就是這樣了。」金聖圭簡短地說出自己和李浩沅的關係。 「…。」南優鉉點了點頭,一時半刻無法言語。 「很驚訝吧,不過這也不能怪你。」金聖圭聳聳肩,抬手揉了揉李浩沅的黑髮,總是這樣安撫他情緒上的波瀾,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金聖圭知道,李浩沅對於自己的過去,是畏懼也不想提起的。 「那、浩沅看得見我的未來嗎?」南優鉉揚起笑容,向李浩沅釋出善意。 「…。」李浩沅撇開臉,搖搖頭。 那種急於想躲避的感覺,令南優鉉有些不快。 「浩沅?」金聖圭皺起眉,像是察覺了李浩沅的異樣。他怕南優鉉這個人,這是金聖圭的第一個想法。 「聖圭哥,我、我先去上課了。」轉過身,往門的方向走,兩手握住門把,有些失序地胡亂轉著,卻怎麼樣也推不開門。 「是這樣開的。」南優鉉上前,從他的身後伸出自己的手,輕鬆地打開門。指尖輕碰的瞬間,南優鉉感覺到了李浩沅的抗拒。 為什麼…要這麼害怕? 「他一直都是這樣嗎?」南優鉉聳聳肩。 「他大概是剛開學不久,還沒適應才會這麼緊張吧。」金聖圭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卻怎麼樣也掩蓋不了他目光中的猜疑。 浩沅他、一定看見了南優鉉的未來。 李浩沅加快自己的腳步,別於自己向來的從容,在到了轉角處李浩沅才停下腳步,抬起自己的左手放在因紊亂的呼吸而起伏的胸膛。 南優鉉的未來…。 閉上眼,李浩沅努力將眼前的畫面驅趕出自己的腦海,卻怎麼樣也做不到,畫面不斷地放映著,李浩沅索性蹲下身子,試圖逃避那強大的侵略感。 這是第一次,李浩沅這麼恐懼自己看得見未來的、這一個事實。 「…為什麼?」雙手摀住自己的耳朵,不讓那富有情感的嗓音流入耳中,搖著頭,卻怎麼樣也無法甩掉那一幕幕像是幻燈片的畫面閃過腦中,由於不敢置信於自己所見的一切,不禁在嘴邊呢喃著。 南優鉉,你到底是誰? 第三章、 放學之後金聖圭主動到李浩沅的班上,兩人一同離開了學校。 「浩沅,以後你放學都到學辦來找我吧。」兩人肩並肩走著。 「嗯。」點點頭,沒有反對,也沒有提出疑問。 「不過,浩沅你現在住在哪裡?」 「我住在孤兒院的附近,離學校有點遠。」答畢,沉默蔓延開來。 「對了、你…是不是不太喜歡優鉉?」金聖圭努力讓自己的問話能夠婉轉些,卻在找不到適當的措辭後放棄,直白地問了。 「…。」李浩沅抿唇,視線停留在自己那雙有些破舊的白色球鞋上。 「你是不是,看見了什麼?」見他沒有作聲,只好用問句引出問題的答案。 「聖圭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李浩沅放慢腳步,語氣沉重得像是將猶豫許久的話說出口。 「問吧。」跟隨著他的步調走著,讓彼此的視線平行。 「愛,是什麼樣的感覺?」 「…。」金聖圭看著李浩沅沒有任何情緒的表情,找不到一點和他的話有相關聯的徵兆。 「我有辦法愛一個人嗎?」微微地抬起臉,李浩沅對上金聖圭的眼,急於想得到答案的視線令金聖圭不由得認真了起來。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李浩沅的異常令金聖圭摸不著頭緒,搜索著兒時的記憶,李浩沅關於愛的隻字片語都沒提起過,加上有著異於常人的能力,他對於這樣的話題是完全不感興趣的。 又再加上,金聖圭曾試圖探究李浩沅的真心。 那樣的空洞和荒蕪,是令金聖圭難以忘懷的。 即便事隔多年也忘不了,李浩沅眼神中的飄渺。 「我不可能會愛人的,我沒有心啊…。」李浩沅別過臉,回復到了方才的狀態,輕輕地揚起唇角,那樣的語氣就像是在說服自己。 「浩沅,你到底怎麼了?」金聖圭停下腳步,再怎麼努力的猜測,也還是無法找到一個適切的答案。 「我沒事。」搖搖頭,沒有跟著他停下腳步。 「難道,我們之間有了秘密嗎?」語氣中的不滿和失望,才終於令李浩沅的停下。 「這個六年,真的有這麼遠嗎?」皺起眉,金聖圭看著離自己三步以外的背影,這段距離令那一種今非昔比的失落感襲上心頭。 是不是、只能怪我太晚找到你了? 「哥,對不起。只是有些事情,連我自己都無法確定或是控制,真的不想連累你。」緩緩地轉過頭,望向金聖圭的方向。 「我懂那種無法活在當下的心情,所以才需要一起承擔啊!」金聖圭皺起眉,也許他是懂李浩沅那若有似無的體貼,又或許他根本不想理解李浩沅這樣溫和的拒絕。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所以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李浩沅轉過身,往金聖圭的方向走,掛上一張淡淡的笑靨,伸手揉亂金聖圭深褐色的髮,就像他對自己那樣。 李浩沅,知道為什麼我要對你好嗎? 「會長,你今天為什麼要去找李浩沅?」一個女孩拿著牛皮紙袋,問著站在黑板前寫著活動流程的南優鉉。 「你看到了啊?」轉過頭,視線停在那個女孩身上。 「學長不知道嗎?這件事情已經傳遍整個學校了。」驚訝的神情令南優鉉失笑。 「這樣啊,那傳言都怎麼說?」將注意力再度回到寫到一半的資料上。 「大家都說會長是要去請李浩沅自動退學的。」 「自動退學?」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手中的粉筆因為自己因驚訝顫動的身子而掉下了細細的灰白粉末。 「聽說李浩沅換了五所國中才來到我們的國中部,理所當然的直升到高中部,雖然大家都沒有明說,不過學校裡有這樣的人真的很傷校譽耶。」 「…。」放下手中的粉筆,南優鉉面色凝重地走下講台,講女孩手上的紙袋拿到自己的手裡。 「學長?」對於南優鉉情緒的轉變感到不知所措。 「把行程寫完後通知幹部來開會,我去學辦整理資料。」 「是。」點點頭,不敢有任何異議。 「還有,不准再去散布和李浩沅有關的傳聞,所有人都不准。」在走出教室以前,留下了這一句話。 李浩沅,你真的能夠習慣這些流言蜚語? 你的心,恐怕早已傷痕累累卻不自知吧? 你瞳孔中那深沉的絕望,我終於明白是為了什麼。 第四章、 早上六點鐘,李浩沅已經到了地鐵站準備開始新的一天。因為住的地方離學校很遠,所以必須很早起轉乘四次車才能順利到校。地鐵門打開,由於時間還算早,車上沒有什麼人,李浩沅選擇一個角落的位置,視線望向窗外,避免和任何人有所接觸。 終於在學校附近的公車站牌下車,校門口就在這條寬大的馬路對面,時間已經是七點四十五分,人行道上滿是學生,交通號誌亮著紅燈,讓所有穿著一樣校服的少男、少女站在街角等候,終於燈號從紅轉綠,所有人準備邁開腳步前行時,一台超速的機車危險地闖過交叉入口,撞上了一隻身型幼小的流浪犬,因為速度太快,那隻流浪犬應聲倒地,氣息微弱,低聲的嚶嚀加上將牠身軀包裹住的鮮血,那畫面令經過的學生加快腳步,連看都不看一眼。 李浩沅走在這一匹人群的最後頭,看見了那條流浪犬痛苦的模樣,皺起眉,毫不猶豫地蹲在牠身旁,並且抱起牠,不管那樣的鮮血會不會將純白的制服襯衫沾染得駭人,也沒發覺綠燈號誌下的秒數已經歸零,甚至轉紅,自顧自地垂著臉看像懷中顫抖的軀體,在聽見刺耳的喇叭聲後,還沒能反應,便被一股力量強拉到對面的街口。 「你這樣很危險!」南優鉉皺著眉,語氣帶著滿滿的譴責。但他發現,眼前的李浩沅根本不願搭理自己,只是望著懷裡那隻已經停止呼吸的流浪犬。 「你…還好嗎?」南優鉉往他身旁靠近,才終於聽見了他不平整的呼吸聲,明顯地是在忍耐一股澎派的情緒,南優鉉很確定。 「那個人是李浩沅對吧?」對向的馬路來了一匹學生,在看見了李浩沅後刻意地提高音量指點著。 「果然跟傳聞一樣是個瘋子,竟然抱著狗的屍體、好噁心!」 「就是說啊,要是被別人知道我們學校有這種人,還有誰敢來念啊?」每個人一言一語地說著,卻沒人關心那隻流浪犬是為了什麼而這般血淋淋地躺在李浩沅懷裡。 你和我好像。 李浩沅在心裡,不斷地對懷中的流浪犬說道。 他不管身旁傳來的流言,他只看見了一個傷痕累累的自己… 自己就像這隻流浪犬,被拋棄在這迷茫的塵世間。 「…。」南優鉉沒聽漏經過的人所說的任何字句,落在身側的手下意識地收緊,看著李浩沅不斷忍耐著不讓淚水落下的模樣,緊緊擰起眉頭,將李浩沅懷裡的流浪犬放到自己的懷中,用左手抱著,右手則拉起李浩沅的左手,往學校附近的公園走。 「你、你要去哪裡?」李浩沅瞪大晶亮的眼眸,眼角因而蹭出一滴淚,雙腿不自覺地跟著他的節奏走。 「…。」南優鉉沒有回答,只是緊緊地牽著他的手。李浩沅微涼的掌心被南優鉉的體溫平衡,相碰的指尖微微地發麻,這異樣的感受令李浩沅想甩開他的手,卻被握得更緊。 「我的手上都是血,很髒。」李浩沅看見南優鉉的右手被自己手上沾染到的血跡弄髒,有著說不上來的愧疚。 「有什麼關係,這樣我們就一樣了。」在到了公園後往較隱密的樹叢走,走到一片小小的空地後停下腳步,南優鉉才鬆開李浩沅的手,放下懷中的流浪犬。 「你要做什麼?」李浩沅看著南優鉉蹲下身子,無措地站在一旁。 「幫牠下葬啊。」南優鉉動手挖著地上的黃土,李浩沅在遲疑了幾秒後才蹲下身子和他一起重複挖的動作。約莫十分鐘過去了,地上有了一個和那隻流浪犬的身型一般大的坑洞,南優鉉小心翼翼地將流浪犬放進洞裡,爾後合掌。 「你也一起替牠禱告吧。」南優鉉抓起李浩沅的雙手,讓他跟自己做一樣的動作。 「…。」點點頭,李浩沅跟著南優鉉閉上眼,心中默念對牠的祝福。 「牠會感謝你的,所以你不要再難過了。」南優鉉率先睜開眼,視線毫不保留地投射在李浩沅的臉龐,就連眼睫毛都看得很清楚。 「…。」睜開眼,兩人的視線撞在一塊兒,讓李浩沅慌亂地撇開臉。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怕我?」在看見他的閃躲後,南優鉉不住問出口。 「…。」李浩沅沒有回答,只是垂著臉。 「我不是什麼壞人,也不會像其他人用謠言中傷你,就像聖圭哥說的,我是個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我們不要這麼尷尬嘛、」南優鉉抬起手,就像第一次看到李浩沅時一樣。 「…。」李浩沅繼續保持沉默,抬起自己的手,卻只是懸在空中。見狀,南優鉉乾脆主動地握住他的手,卻又被他迅速地抽離。 「我有這麼嚇人嗎?」有些困窘地笑了,南優鉉還是很有耐心地和李浩沅溝通,只見李浩沅將視線放在自己的胸前,似乎是很在意他身上的血跡。 「衣服等等去學校再脫下來洗吧,你的也髒了,我記得學辦應該有幾套體育服能拿來換。」 「謝謝你。」李浩沅緩緩地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對上南優鉉的視線。 「沒事的。」南優鉉搖搖頭,意外地在和他平靜的對視後燃起了想閃躲的意念,也許是李浩沅的黑瞳太過深沉,會讓人一不小心便跌進了那樣的陰鬱裡… 會忍不住地心疼有著這樣眼神的,這個人。 「我不是怕你,也不能完全說不是怕…。」有些語無倫次地描述著自己對他的觀感,努力修飾自己的言辭。 「你不用著急,想好再說。」失笑地看著李浩沅認真思考的模樣。 「應該是說…」這回視線落在那片隆起的地面上,伸手輕碰還有些鬆軟的土堆。 「明明看見了你的未來,也明白要避開許多事情,卻沒想到還是讓未來照著那個劇本走了。」有些落寞的神情,南優鉉沒有忽略掉這情緒上的轉變,伸手覆上李浩沅的手背,爾後緊緊牽起。 「那你現在告訴我,你到底在我的未來中看見了什麼?」 並不是真的對未來感到好奇,只是想分攤那令你無法快樂的畏懼。 第五章、 「…。」李浩沅抿住唇,沒有甩開他的手,卻也沒能馬上回答他的問句。 「不論如何我都能接受的,至少不要你一個人承擔。」那認真的神情令李浩沅感到很為難,卻怎麼樣也不可能說出實話。 「可以拜託你…不要問嗎?」斂下眸,李浩沅近乎哀求的語氣令南優鉉油然了深深的歉疚,鬆開了李浩沅的手。 「對不起,我做了討人厭的事,對吧?」南優鉉站起身,順勢拉起了李浩沅。 「不是你的錯,而是我的錯。」李浩沅異常地望向南優鉉,又是一個令南優鉉無法體會的目光,是那般地陰鬱又甚至是哀戚。 「我想聖圭哥應該知道你的事了,畢竟學校裡頭的謠言傳很快,我們回去吧。」南優鉉搖搖頭,只是笑著要李浩沅不必想太多。 「…。」李浩沅點點頭,走在南優鉉的身後。 我只是在責備我自己。 明知道不能靠你太近,卻又不住地徘徊。 南優鉉,你真的會想知道,你的未來嗎? 兩人一回到學校,不管身旁投射過來的異樣眼光,只是快步地往學辦的方向走,一推開門,沒有意外地看見了金聖圭。 「你們還好嗎?」站起身,雙眼釋放出滿滿的憂心。 「沒事的。對了、學辦應該有兩套體育服吧?」 「在櫃子裡,我去拿。」金聖圭走到一旁的置物櫃,拿出了兩套體育服,地給了兩人。 「浩沅到廁所去換吧,我有點話想跟優鉉說。」金聖圭不諱言地說道,李浩沅沒有反對,順從地往門外走。 「怎麼了?」脫下身上沾有血跡的襯衫和裡頭的白色汗衫,套上寬鬆的體育服。 「浩沅有和你說什麼嗎?」 「沒有,不過他似乎真的有看到我的未來。」聳聳肩,拉緊褲頭前的鬆緊帶。 「這樣啊…。」金聖圭點點頭,這個答案並不讓他意外。 「不過,哥你對他不會過度保護了嗎?」 「過度保護?」重複了南優鉉話中的四個字,似乎是很難消化這話的意思。 「他雖然特別,但至少也曉得該怎麼保護自己。」 「…欸、優鉉。」金聖圭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這讓南優鉉也不住地認真。。 「怎麼了?」小心翼翼地答道。 「你能懂,那種無法活在當下的心情嗎?」 「無法活在當下…?」難以掩飾的疑惑從南優鉉的心頭攀向臉上的表情。 「我,看得見過去,就像浩沅看得見別人的未來那樣。」 「…。」驚訝地無法言語,但是南優鉉不曉得自己是為了什麼而語塞,究竟是為了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能力,還是金聖圭和李浩沅之間的巧合? 「所以,我才會比誰都害怕他受傷。像我們這樣的人,總會有許多的傷害不斷地攻擊我們,就算性格再怎麼堅強,也必須要有堅定的意志力才有辦法挨過這個人生的。」金聖圭嘆口氣,如釋重負的感覺。畢竟這一個祕密,除了李浩沅,南優鉉是第二個知道的,自己也瞞得夠久了。 「所以,哥你看得見我的過去,才會說我值得信賴嗎?」 「你也是個堅強的孩子,不是嗎?」兩人意會似地笑了笑,南優鉉的落落大方令金聖圭不禁在心中讚嘆他的成熟。 李浩沅站在學辦的門口,不敢推門而入,又因為好奇南優鉉的過去而不願離開。看了眼手上換下的制服,想起了方才南優鉉不顧一切地抱起那隻流浪犬的畫面,無奈地搖搖頭。 該怎麼做,才能讓劇情不再照著劇本走? 放學鐘聲響起,李浩沅收拾好書包,低著頭往學辦走,不顧身後傳來的冷言冷語,他只想快點走到那個地方,關上門,隔絕開這一切。終於在轉彎後看見了那扇門,迅速地推開後,看見的是,金聖圭揹著書包坐在窗邊。 「哥?」緩步走上前,只見金聖圭轉過頭看自己,爾後揚起一個笑容。 「你來了啊,制服已經乾了。」將摺好的制服遞給李浩沅。 「哥…你可以告訴我,南優鉉的過去嗎?」視線停留在另一件清洗乾淨的校服上,終究還是敵不過自己對他的好奇心。 「南優鉉出生在一個家境還算富裕的家庭,但他是私生子,所以從小到大都得過得躲躲藏藏,他的母親在他十二歲的時候病倒了,而他的父親得知了這件事後便把他們母子接到家裡住。不過,私生子是不可能在他父親的元配底下過好日子的,他的母親也因為那樣的精神壓力加重了病情,最後在沒有人搭理的情況下過世了。之後,優鉉就要求他的父親讓他搬出去住,從十五歲開始,他就靠自己的能力在外頭生活,也不接受他父親的金錢資助。」娓娓地說著南優鉉的過去,李浩沅聽得很認真,甚至有些出神。 南優鉉聽見了學辦裡頭傳來了交談的聲音,正想打開門時,在聽見了金聖圭的問句,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那你能告訴我,優鉉的未來嗎?」 「…。」李浩沅先是遲疑,卻在看見了金聖圭的表情後妥協了。 「南優鉉的未來…」李浩沅垂下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就像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那般地痛苦。 「是我。」 第六章、 「什麼意思?」金聖圭皺起眉,短短的兩個字卻讓他無法消化並理解。 「…。」李浩沅沉默,一種無從解釋的沉默,是想開口將那些畫面拼湊成一段故事,卻又發現那樣的情節太令自己難以置信而作罷… 難道該說,南優鉉會愛上李浩沅這個人嗎? 「所以你才會問我愛是什麼感覺嗎?」胸口像是壓上了巨石那般地沉。 「哥你不用擔心,這幾天我會和阿姨說的,我會再找一所高中或是休學不念了都好…反正,都不重要了。」搖搖頭,落寞襲上心頭,自己太過稱職地扮演了這齣戲的演員,現在要抽身,卻如著了魔似地困難。 南優鉉的真摯,撼動了李浩沅的孤寂。 李浩沅能看見別人的未來,卻無法改變所見。 這是令他感到最悲哀的一點。 「不要走。」已經想不出任何的答覆,只有忠於自己內心的想法開口。 「哥,對不起,但是我還是得走。」李浩沅揚起臉,用著一張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笑顏面對金聖圭的挽留。 我得走,因為我別無選擇。 「你是因為怕自己會愛上他,所以才逃避嗎?」金聖圭很不願正視這個事實,卻不得不像個哥哥一樣將真相全盤托出。 「不是怕我會,而是已經…。」垮下的笑靨是那樣地沉重,李浩沅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喜歡笑了… 那是因為,在快樂熄滅以後的失落,太過沉重。 「…浩沅?」李浩沅的這席話令金聖圭徹底地震撼,只有默念他的名字來紓緩自己無話可說的困窘。 「我沒有心,我不會愛人,也不求被愛,我的未來早就已經墮落了。所以,只要我走了,一切都會像是沒發生過的。」李浩沅像是在說服金聖圭也像在說服自己,所有的台詞都熟悉不已,像這樣狼狽地計劃逃跑早就習慣了。 所以我不會難過,也不會不捨。 李浩沅不懂,自己的灑脫在此刻為何如此地脆弱? 那段他窺見的未來、那段屬於南優鉉的未來,李浩沅確定自己存在,卻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有沒有可能也有南優鉉的存在… 因為,李浩沅是真的,看不見自己的未來。 「浩沅,留在這裡吧,不要再讓更多的流言傷害你了。」金聖圭搖著頭,堅決地反對著李浩沅的決定。 「哥,你還不懂嗎?像我這種人,一輩子都不可能會幸福的!」不自覺地放大音量,李浩沅握緊雙拳,壓抑著自己所有的無奈還有悲傷。 「為什麼不可能?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會一直不幸的,沒有一個人會!」金聖圭眼角滑過了淚,但他沒讓自己在李浩沅面前屈服。 「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公平,我何必期待?」李浩沅在看見了他頰邊的晶瑩後放軟了語氣,也鬆開了掌心。 「不公平的是,你放棄了自己,卻責備這世界太無情。」語畢,金聖圭背過身,將自己的淚水掩藏在這樣的背影中。 「…。」李浩沅知道金聖圭的潰堤,卻只能站在原地無技可施。 「也許,現實對你真的太殘酷,但是你對你自己更絕情。」金聖圭抬手抹去頰邊的淚水,轉過身往李浩沅的方向走。 「對不起。」在看見他的靠近時,李浩沅先開口這麼說道。 「不用和我道歉,你該對你的真心感到愧疚的。」雙手搭上他的肩,語氣微微地顫抖,卻努力佯裝平靜。 「我的…真心?」疑惑地問道。 「你有心,你會愛,你渴望被愛,你有未來。這,就是你的真心。」金聖圭輕輕地擁抱住眼前的李浩沅,就像小時候一起坐在溜滑梯上一樣。 金聖圭知道,李浩沅漸漸地拋下黑夜,即便他要投奔的白晝不會是自己,他還是願意給予他前進的力量,只求李浩沅能消弭那墮落的枷鎖,放了自己。 「如果我有心,那為什麼…這裡會這麼空?」抬起自己的手,輕放在左胸口。出了車禍以後,無依無靠的恐懼曾佔滿了那個位置,之後在一個月夜裡縮著身子,被低溫打亂了呼吸的節奏,終於在閉上眼的瞬間認清了事實,那個自己一輩子註定要坎坷的事實。之後,左胸口裡除了規律的心跳聲外,什麼也沒有了… 所有的希望和渴望,都在那一夜宣告不治。 「那,就讓我住進去吧…。」南優鉉終於不住地開口,推開門,抓起李浩沅垂在身側的手腕,輕輕地將他從金聖圭的懷中拉到自己身邊。 「如果那裡有空位,就讓我佔缺,可以吧?」南優鉉將視線緊緊地鎖在李浩沅的臉上,教室內的安靜讓他甚至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李浩沅倔強地低著頭,那種無法改變未來的無力感又再度佔據了他所有的思緒。李浩沅早就預見了南優鉉會站在門外,卻還是在金聖圭的面前,毫無保留地說出了這一切。 說到底,自己對於南優鉉,還是貪心的。 那個如久旱逢甘霖的溫柔紮實地在李浩沅的心上落款… 堅決地、驅趕了李浩沅早已習慣的防備。 「我先回去了,你們不要聊得太晚了。」金聖圭垂下頭,努力讓自己的語氣明朗,逕自地走出學辦,帶上門,快步地往樓梯間走,直到真切地感受到那椎心刺骨的落寞後,才癱坐在階梯上。 李浩沅,原來讓你從懷中離去,會有這麼大的衝擊。 原來我,是真的想過要抓住你,平復你所有的孤寂。 但我明白,你所冀望的陽光,已令你駐足在不遠的前方… 而我,終是只有耽溺在回憶的陷阱,與你隔著六年的距離。 第七章、 「就算我洩漏了你的未來,你又怎麼能確定,那會不會讓你不幸?」李浩沅放下自己那一秒鐘的猶豫,掛上了張生冷的面孔。 「因為,我看見了你的未來。」南優鉉雙手搭上他的肩,不管他會不會掙脫,兩眼望進李浩沅的黑瞳,輕輕地揚起嘴角。 「李浩沅的未來,我看見了有一個人保護你,陪你熬過所有的無情或是打擊,教會你去看這世上所有美麗的,但你卻始終錯過的風景。而那個人,只是因為在你的眼中看見了清楚的自己,於是決定要陪著你。」 一字一句地說著,李浩沅感受得到南優鉉的目光飽含著的情緒,那正是自己曾失去的呵護和寵愛。 「你根本不曉得我是誰。」李浩沅搖搖頭,試圖掙開他在自己肩上的手。 「我的確不曉得,我只知道,你是一個不願相信任何人的李浩沅,是一個能看見卻無法改變別人未來的李浩沅,是一個害怕失去所以不敢強求的李浩沅。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呢?」順著他的意將自己的雙手移開他的雙肩。 「我不想拖累你,也沒有力氣去改變我所不能改變的事情,不管你要怎麼想我方才的一席話,我都會離開,一切都再也不具任何意義。」語畢,李浩沅欲邁開腳步離開學辦,卻被南優鉉抓住了手腕。 「…。」南優鉉可以聽出李浩沅語氣中的堅決,還有著毫無保留的倔強。 「這一切都太快了,在還能停止的時候就停止吧。」掙脫開他的力量,李浩沅緩步地走出學辦,就像他們第一次相見時的從容。 不能改變未來,於是只有逃避,這是李浩沅對自己最後的寬容。 「果然還是走了。」金聖圭坐在窗邊,緊睨著校門口,卻始終沒看見自己所期待看見的人,這已經是一個月後的時間點了。 「…。」南優鉉沒有答腔,疲倦的面容顯示了徹夜未眠的事實。 「浩沅他是一個說到做到的孩子。」金聖圭站起身,無奈地勾起唇角。 「看來真的是這樣。」聳聳肩,南優鉉想讓自己看來置身事外,卻又狠狠地陷入那悔恨的泥淖。 要是當時什麼也不說,是不是能留住李浩沅? 「這次要找到他肯定很難。」事實上,金聖圭去孤兒院問過了,根據院長的說詞,李浩沅是到國外去了,但沒有確切地說出城市。 「李浩沅真的很自私又很膽小。」南優鉉走到窗邊,兩手撐在窗沿上,看著雙雙對對的影子,想起了第一次自己站在李浩沅面前的場景,就在距離那棵榕樹的不遠處。 「莽撞的闖入我的生命,又這樣說走就走。」搖搖頭,南優鉉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再更加狼狽了。 事與願違,這未來實在太殘忍。 「你也很自私。」金聖圭以平淡的語氣控訴著南優鉉。 「為什麼?」 「因為你也闖進了他的生命,卻不能改變他的人生。」 「我可以替他改變,是他沒給我機會。」垂眸,換上一張落寞的神情。 「你能想像,當你可以看見除了你以外所有人的未來,那麼你對自己的明天會有多恐懼?」走向南優鉉,輕拍他的肩。 「未來,是早就被寫下的故事,只是結局,總是會埋下伏筆。」 金聖圭的這句話不斷縈繞在南優鉉耳邊,似乎懂了,卻又在考慮到李浩沅的惶恐時,再度陷入疑惑之中,只是他能肯定,他們之間一定有條線連接,否則他不會像現在這樣,對於他的離別感到掛念… 迫切地想找到那如沙漠一般的目光,想成為一片綠洲讓他依靠。 李浩沅將手上的包裹交給一個婦人後恭敬地向她鞠躬,爾後往一台小貨車的方向走,車身上有著一間快遞公司的商標噴漆,而李浩沅身上也穿著深藍色制服。 「Thank you!」婦女在李浩沅要駕車離開時向他揮著手,並再度表達對他的感謝。英國倫敦,李浩沅是一個快遞人員,在離開韓國後,他到了英國,過著半工半讀的生活。那裡沒有人認識他,這點讓他過得很自在,臉上的笑容也比起在韓國時要來得多。 那些流言,都在飛機起飛時被他遺留在韓國。 「下一家是…。」李浩沅翻著手上一疊的客戶資料,尋找著下一戶人家。 「Nam…」這個收件者的名稱令李浩沅馬上聯想到一個人,一個已經好幾年都未曾提起的人名。輕笑出聲,自嘲著自己太過敏感的心思,他並不認為自己會和那個人重逢,尤其又是在英國這個異鄉。駕著車往收件者欄上寫的地址走,發現身邊的景物越來越清新自然,建築物的數量銳減。終於在開了將近二十分鐘後看見一棟位於綠地中央的房屋,一旁還有一座小湖。 李浩沅走下車,拿出後車廂內的包裹,按下電鈴,卻遲遲沒有回應,又再按了一遍仍舊沒有回應,疑惑之際,腳邊一個溫熱的觸感令他低下頭,是一隻幼犬正貼在他的腿上,搖動著牠的尾巴,牠的項圈上還綁著一條紅線。可愛的模樣令李浩沅蹲下身子,輕撫牠身上柔軟的細毛。 「你的主人呢?」目光不自覺地放柔,只見那隻幼犬突然離開自己的腳邊,迅速地往湖的方向跑,不消幾秒便準確地掉入湖水中。這畫面令李浩沅驚慌地丟下手中的包裹往湖的方向跑。 「你怎麼這麼胡來?」皺起眉,雖然看見那隻幼犬似乎很愉悅地游泳著,卻還是不由得擔心著牠的安危。 「你的主人會擔心你的,快起來!」伸長了手想將牠拉上岸,牠卻越游越遠。 「…。」正當自己還在設法將牠拉上岸時,看見了水中出現了另一個到影,而那張面容熟悉得可以… 南優鉉。 「…。」兩人沉默地保持不動,而那隻幼犬也在看見了主人後遊上岸,興奮地往南優鉉身上跳,濺得李浩沅一身的水花。 「真的好久不見。」抱起幼犬,南優鉉打破沉默。 「嗯。」點點頭,站起身往大門的方向走,將被自己丟在地上的包裹拾起。 「你過得好嗎?」南優鉉輕聲問道,很難忽略李浩沅閃避自己的眼神。 「…很好。」將簽收單從自己的口袋中取出,遞給南優鉉。 「我沒有手。」將懷中的幼犬微微地舉高,示意著自己雙手都沒閒著。 「我替你抱吧。」接過南優鉉手中的那隻幼犬,而南優鉉則是拿過他手中的筆、簽收單以及包裹。 「…。」簽下自己的名字後,猛地抓住李浩沅的手,不由分說地將他拉到湖邊。 「欸、」來不及反應,只好任由他拖拉。 「你曾經說過,你看不見自己的未來,對吧?」南優鉉指了指湖中李浩沅的身影,就像是要他看著他自己的倒影,從中找到他自己的未來。 「那你現在,看見你的未來了嗎?」 「我說過了,我是個沒有未來的人。」蹲下身,放下手中的幼犬,卻在起身前被南優鉉從身後抱個滿懷。兩人靠得很近,藉由湖水的倒映讓李浩沅清楚地看見南優鉉的臉龐… 「看見了嗎,你的未來就在這裡。」 「…。」李浩沅順著南優鉉指的方向看去,湖中的南優鉉不失溫柔的模樣令他有些驚慌地想掙脫他的懷抱,他卻怎麼樣也不願鬆手。找太久了,李浩沅讓他四處奔走,好不容易才終於讓金聖圭鬆口說出了李浩沅出國的這個真相。 「不要開玩笑了。」李浩沅撇過臉。 「放棄吧,你沒辦法改變我的未來,或是你自己的未來。」南優鉉緩緩地說著,並且將幼犬項圈上的紅線解下,抓起李浩沅的手,將紅線綁在他的小指。 「…。」沒有答腔,只是看著南優鉉將紅線的另一端綁在他自己的小指上。 「我的未來,是你;你的未來,是我。」 「…。」李浩沅搖搖頭,眼神中那與生俱來的哀戚深沉地閃爍著。 「李浩沅,你甩不掉我了。」南優鉉站起身,順勢拉起李浩沅,讓他面對著自己,兩人間的紅線令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 「傻瓜…。」垂下臉,李浩沅已經不曉得該說什麼了。 「我是啊。」聳聳肩,牽起李浩沅綁上紅線的那一手。 「我會害你跟我一起墮落,沒關係嗎?」李浩沅沒有抬起頭。 「我可以讓你墊著,你就不會痛了。」聳聳肩。 「我沒有心,沒關係嗎?」微微地抬起臉,視線停留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沒有心無所謂,有我就夠了。」南優鉉揚起笑容,握住他的手更加地用力。 「我不會愛人,沒關係嗎?」抬起頭,兩人的視線對上。 「沒關係,有我愛你就好。」 ──你相信,有一種人,能看見未來嗎? 未來的藍圖,用紅線勾勒了完整的幸福。 李浩沅,你有心,你會愛,你有未來,因為有南優鉉在。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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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適用BGM:神話-Hurts
I don’t want nobody else but you. 「實習的,推七○七號房病患到後花園去。」一名拿著病歷表的醫師口氣不好地說著,原本正拿著一盒針筒的男子雖然有些不甘願,卻還是點頭允諾,畢竟他要去見的人,是自己到了這家醫院以後就一直照顧的患者。 「優鉉哥哥!」七○七號病房外有一架輪椅,上頭坐著一位臉色蒼白的女孩,微微地抬起手,揚起乾裂的唇角,向迎面而來的南優鉉打招呼。 南優鉉,是一間地方醫院的實習醫師。 「今天的天氣真好。」南優鉉推著輪椅,和上頭的女孩這麼說著。 「對啊、很適合說聖圭哥哥的故事。」女孩揚起臉,望向南優鉉戴著粗框眼鏡的眼眸,因為反光的緣故,並沒有看過那一閃而過的落寞。 「這樣啊…上次說到哪裡了?」南優鉉並不想打斷她的興致,於是走到一張長椅旁,坐了下來,讓女孩的輪椅停在自己面前。 「說到…你在一個大晴天裡,在書店遇到了聖圭哥哥,你們為了爭一本書而認識,到這裡。」女孩偏頭想著,並不是很肯定,只是將記憶中該有的片段全數道出。 「原來是說到這裡,後來…。」 當年,南優鉉是一個高二生,沒有任何的生活目標,對於未來的方向沒有任何的頭緒,從不操心明天會如何,美其言是個很樂天的人。雖然在師長眼中,他是一個已經放棄升學的孩子,他卻有一個很好興趣,就是閱讀,雖然看的淨是些科幻小說,卻仍有其價值所在。 一個初夏的午後,南優鉉到了社區裡的書店,準備將當期的連載作品帶回家,卻在指尖碰上那本書籍時,另一隻手也在同時出現了,南優鉉向右一看,對上了另一個人的視線… 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南優鉉是這麼想的,畢竟會在這樣艷陽下穿著外套走進書店,尤其戴著口罩遮蓋住了一半的臉龐,真的很難用常理去解釋。視線的所在是一雙細長的眼眸,瞇成一條線的樣子,令人很難判斷他此刻的情緒,也很難知曉他是不是個好打發的人物。 「這是最後一本了。」南優鉉率先開口說道。 「我知道。」那人點頭,卻沒有鬆手。 「我先拿到的。」 「明明就是同時碰到的。」那人不甘示弱地答道。 「你怎麼知道是同時?」南優鉉努努嘴,他明白眼前的人並不好處理。 「那你怎麼知道是你先的?」皺起眉,那人的視線變得很凌厲,令南優鉉有些退卻,是想讓給他,卻又不想這麼輕易認輸。 面子問題。 南優鉉是這樣告訴自己。 「欸、你知道嗎,我生了重病,沒有這本書我會很痛苦的。」那人的態度突然轉變,卻是以一個這樣詭異的姿態。 「什麼?」難以掩藏的疑惑反映在南優鉉的回答上。 「我是病人,不然你想我為什麼要穿成這樣?」理所當然的語氣竟有些說服了南優鉉,緩緩地抽回手。 「好吧,讓給你。」南優鉉雖然沒有停止猜測這段話的真實性,卻覺得要是他所言不假,那自己的行為就有些太過分了。 「謝謝你。」那人漾開笑靨,雖然看不見勾起的嘴角,卻看得見彎起的眼眸。 「…不客氣。」搔搔頭,南優鉉目送他的背影到櫃台,結完帳後,那人將口罩拉開放到下顎,將臉轉向南優鉉,用嘴型對他說… 「傻瓜。」 南優鉉起初沒有意會到他這麼說的原因,約莫過了兩秒鐘,才悻悻然地跟著他的腳步走出書店,本想對著他的背影大罵他一番,卻看見了一個身著白衣的護士走到那人的身旁,皺著眉,似乎在訓斥他,兩人肩並肩地往前走。 南優鉉聳聳肩,往反方向走,卻又在走了兩步後轉向,著了魔似地跟著那兩人,在不曉得他們的目的地,更別說是姓名了,就只是莫名地想知道,那人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是不是真如他所言的,是一位病人。 「聖圭哥哥真的生病了嗎?」女孩著急地問道,睜大她那雙充滿血絲的眼,原本該有的丰采全因病痛的折磨而消弭。 「妳別急,我不是正要說了嗎?」南優鉉輕笑,摸摸她的頭,繼續說著。 他們到了一家醫院,就這麼走了進去,南優鉉原本有些猶豫,卻又因為滿腔的好奇跟了上去,停在轉角處,看見他們走進五○六號病房,便走到門前一看,看見了上頭寫著的是… 『金聖圭,骨癌二期。』 金聖圭…。 南優鉉皺起眉,心頭莫名地湧上一股酸楚,畢竟他對這個癌症並不陌生,因為他的父親就是死於這個原因。 站在病房外,他遲遲移不開腳步,直到護士推開門後,他才驚覺自己的處境,想離開卻又無法解釋自己到這裡的原因。 「傻瓜?」坐在病床上的金聖圭探頭望,看見了僵在原地不動的南優鉉,索性叫住他。 「我才不是傻瓜。」南優鉉沒有好氣地說著。 「進來吧。」金聖圭向他招招手,和方才在書店的態度截然不同。 「…。」點點頭,就這麼踏進了這個單人病房,坐到一旁的沙發上。 「你幹嘛跟著我來醫院啊?」金聖圭調整好位置後,放心地向後靠。 「我、」語塞,無法想到合理化自己行為的藉口。 「不會是跟蹤狂吧、還是,你在記仇我搶走了最後一本期刊?」金聖圭自顧自地揣測,南優鉉只是支支吾吾地猶豫著。 因為,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著金聖圭。 只是在轉身的當下,覺得自己要是不回頭就會後悔。 只是怕會後悔,卻不曉得該後悔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啊?」金聖圭不著邊際地問道。 「南優鉉。」 「我是金聖圭喔。」笑彎了眼,這次南優鉉看見了他隨之揚起的嘴角,才終於感受到了他的愉悅。 兩人就這樣認識了,以一個不可思議的緣分當基底,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南優鉉總會在放學時到醫院來看金聖圭,替他帶一些自己私藏書,和他分享一些心得,也討論作者背後到底是想要傳達什麼樣的訊息。 兩人之間的相處很融洽,也因為有共同的興趣而熟稔得很快,只是有一點一直是南優鉉非常疑惑,卻不敢開口詢問的部分──金聖圭的家人。已經持續到病房探望金聖圭兩個月了,卻從未看過他的家人出現。但並沒有過太久,南優鉉就開始認為這並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反正只要金聖圭一直都維持正常那就好了。 「欸、優鉉,如果我過世了,你要記得定期把這個連載期刊帶給我看喔。」金聖圭說著,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這令南優鉉有些疑惑,卻有更多的不悅。 「不要說這種話,你不是好好的嗎?」皺起眉,帶有責備的語氣。 「我是說萬一嘛、」從原本輕描淡寫的笑意到漾起一張笑靨,只是這樣短短幾秒的變化,卻讓南優鉉看見了他的嘆息… 這是第一次,南優鉉看見了金聖圭的落寞。 也是第一次,南優鉉重新認識了他這個人。 也許,金聖圭活在絕望裡。 南優鉉是這樣猜測著,卻不敢開口這麼說。 這天南優鉉到了病房,卻沒看見金聖圭的身影,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每天金聖圭都會做化療,原本都是在晚間六點鐘到八點鐘的時候送進診療室,卻在三個月前金聖圭主動要求提早時間。南優鉉才知道,原來金聖圭一直在承受著自己所無法想像的折磨,一個人勇敢地被推進診療室,就算再怎麼疼痛,也會在關心他的人面前笑著。 原來那是一張,無比堅韌的臉孔。 「既然這樣,那他為什麼今天會這麼晚還沒回到病房呢?」南優鉉問著走進走出的護士,看了眼牆上的鐘,以經是晚間八點半鐘了。 「其實,聖圭最近的狀態不太好。」護士輕嘆口氣,卻又在下一秒武裝起她的情緒。 「別讓聖圭知道好嗎?我們會盡力的。」 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自己的生命一點一滴地消耗殆盡,怎麼可能感覺不到。 「…對不起,今天拖太久了。」金聖圭一回到病房看見南優鉉依舊坐在沙發上,張嘴這麼說著,虛軟的聲音令南優鉉站起身,走到病床旁。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緊鎖著的眉心遲遲無法舒展,尤其在看見了金聖圭慘白的面容,泛起了無盡的心疼。 你到底,是如何承受這樣的考驗? 「我一定很難看,對吧?」金聖圭輕笑,南優鉉卻無法寬心。 「一點也不會,你還是那個金聖圭。」搖搖頭,南優鉉握住金聖圭冰冷的手,用力蹭著,想給他一些溫度。 「優鉉…。」金聖圭被護士戴上呼吸器,一旁的心電圖緩緩地起伏著。 「你不是一個人,我陪著你,所以不用害怕。」南優鉉將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中握著的纖瘦手指,沒有注意到金聖圭盈熱的眼眶。 「優鉉、謝謝你。」金聖圭用空著的右手覆上南優鉉的手背。 「有什麼好道謝的?」抬起頭,正好撞見金聖圭滑過頰旁的淚,伸手替他抹去。 「我以為,我會一直這樣,一個人到死。」 「你才不會死,不要那樣想。」南優鉉堅定地說著,想趕跑金聖圭語氣中的不安與絕望。 「要是優鉉是醫生,化療應該就不會那麼痛了…。」金聖圭笑了笑,閉上他痠澀的眼,氧氣罩規律地泛白、消退,金聖圭步入夢鄉。南優鉉只是看著他那不安穩的睡顏,鬆開緊擰著的眉心,將棉被攏好。 金聖圭,你等我。 後來的南優鉉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課堂上不再打混摸魚,認真地苦讀,將空白的兩年用盡全力地填補,連到醫院也是邊和金聖圭聊天、邊拿著教科書。起初金聖圭並不是很習慣他的轉變,會問他原因,但最後他的決心甚篤,便沒有再過問,南優鉉也沒主動提過自己想考醫學院的這件事。 「優鉉,我想問你一件事。」金聖圭半睜著眸,看向一旁正拿著自動鉛筆寫下一行行數學公式的南優鉉。 「怎麼了?」起身,走到病床旁,俯視著金聖圭。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個男生他喜歡你,你會害怕嗎?」金聖圭孱弱的氣息令南優鉉皺起眉,抬起手輕撫他頭上戴著的灰色毛帽。 「我有什麼好怕的?」輕揚起嘴角,南優鉉對於他話中背後的涵義是心知肚明,卻沒有道破。 「真的?」 「當然啊,而且如果那個人是你就更好了。」南優鉉將他的棉被拉到他的胸口處,示意要他早點休息。 「那你等我、不對,不是我…反正、你等著,有一天你就知道了。」金聖圭閉上眼,不消幾秒便因為化療完後的疲憊入眠。南優鉉只是收起笑容,彎下身,將吻輕輕落在氧氣罩上。 你也要等我,好嗎? 大學放榜的那一天,南優鉉坐在醫院門口,等候電話通知,在收到醫學院錄取通知後,興沖沖地跑進醫院,到了五○六號病房,卻沒看見金聖圭的人,連他的行李、換洗衣物都消失了… 「聖圭哥哥呢?」女孩著急地問道,只見南優鉉站起身,將她推往後花園的噴水池邊。 「我後來才知道,聖圭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少爺,因為在醫院病情遲遲無法好轉,就將他送到國外的醫院去接受治療了。」 「可是、可是優鉉哥哥你還沒向他表明心意啊!」轉過頭,焦急全寫在她的臉上。 「他一定知道,就像我知道他的心意一樣。」停在噴水池旁,湧出的水被陽光照得透亮,南優鉉只是瞇起眼看向天空。 我以為我能夠讓你第一個知道,我成為了醫生。 我以為我能夠來得及和你訴說,我其實喜歡你。 我以為我能親口聽見你對我說,那男孩就是你。 I was wrong. Now you’re gone… 「那、那聖圭哥哥現在在哪裡呢?」女孩拉了拉南優鉉的衣角,不放棄似地問著。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南優鉉聳聳肩,這個回答令女孩有些不滿。 「那哥哥就應該去找啊、而且,說不定聖圭哥哥他已經…。」女孩越說越小聲,害怕自己的話就是那殘酷的事實。 「他要我等,所以我就站在原地等。」 南優鉉抬起手,遮住火辣的陽光照射,瞇起的眼想在天空中尋找那一抹逝去的身影,從那天以後便杳無音訊的金聖圭…南優鉉卻始終相信,金聖圭依舊在地球的另一端,過得很好、很好,只是不能來找他,這樣而已。 And it hurts, it hurts so bad. 這是一段存在於南優鉉和金聖圭之間的故事。 訴說著一段來得及、又或者來不及的,相愛情節。 -The End- 窗外的這場雨,讓他以為已經過了好幾個世紀。
「到底要下多久呢…。」李浩沅拉開窗簾,看著雨勢從未減緩的樣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轉過身,陷入柔軟的沙發裡。 想起了上一個雨季,曾在教學大樓外看見一個總是淋雨的學長,無意中得知了那是李起光,一個站在雨中找尋曾是他的傘的一個男人,最後,他沒有等到,但是他遇到了一片和煦的陽光。 仰起臉,李浩沅看著玻璃上爭相下滑的水珠,無奈地揚起嘴角。他認為,這世界上能像李起光那樣在傷口癒合前找到解藥的人很少,又更何況,是像自己這樣等候的不是一段舊情,而是一場毫無意義的… 單戀。 李浩沅站起身,穿上棒球外套,看了眼玄關的傘,拿起後又在轉開門把的瞬間放下,決定走入雨中,以毫無防備的姿態。一踏出大廳的出入口,少了屋簷的遮蔽,這場雨的滂沱更加放肆地落在李浩沅身上。李浩沅覺得很神奇,明明原本降下的只是小水珠,卻因為它們同時離開天空,變得非常強而有力,皮膚被拍打得生疼,卻令他更加眷戀這樣的沐浴… 這樣,就不會讓這樣的單戀顯得愚昧。 李浩沅其實一直不懂,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喜歡那個人。 那個人有一雙細長的眼眸,笑起來會彎成一個漂亮的形狀。黑瞳中飽含著滿滿的柔情,就像能榨出水那樣地動人。總是爽朗的笑著,用他那富有情感的聲音喚著自己的名字,親暱的搭起自己的肩膀… 在不知不覺中,已能夠將他的樣貌描繪得如此清晰。 到底得花了多長的時間,才能將這樣的影像刪去呢? 李浩沅知道自己捨不得,所以無解。 那個人說過,他不會愛任何人,就算距離再怎麼靠近,也不會動心。這句話反面的意義,就是無意地在告訴李浩沅,認真的人就輸了。 而李浩沅,就承擔了這場勝負。 因為那個人不會輸,卻也不會贏… 因為李浩沅不會讓那個人知道,自己敗得一塌糊塗。 雨還是很大,就像在嘲笑他站在原地是很傻的一件事情。可是李浩沅不想邁開腳步,卻也不曉得該為何而停留,就像那個人遠走以前說的最後那一句話一樣地令他不解… 「我們,不要說再見。」 後來在一個雨後的清晨裡散步時,他才終於意會了那個人話中的意思。 不要說再見,不是為了要再見。 而是要預告,不會再見的事實。 李浩沅邁開腳步,他沒想過自己能如此勇敢地向前行,雖然這在別人眼裡僅僅只是再平凡不過的腳步。走出了社區的範圍,他來到了較為熱鬧的街道上,不過因為連日的大雨,並沒有太多的人潮。終於在一棟大樓前停下腳步,仰起臉,是因為橫衝直撞的雨水而令他無法睜開眼,又或者是因為淚腺的叫囂而使得他不願睜開眼… 其實,連李浩沅自己也不知道。 抬起手,李浩沅試圖抓起什麼,卻只是徒勞無功。只有雨水不斷流過那緊握的掌心,就這樣悄悄地刺進仍在跳動的左心房… 你別擔心,我不是為了等你而站在雨裡。 睜開眼,李浩沅將視線投往大樓的牆,上頭貼著一整拍的印刷海報,一張溫和的笑顏和雨水形成強烈的反差,讓人會有海報上的人正笑著哭泣的錯覺,李浩沅向前進了一步的距離,用指尖輕碰那張臉龐… 『南優鉉出道後個人首場演唱會。』 不是故意,讓自己這麼愛你。 -The End- ※續《南圭:偷窺》
其實,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南優鉉是一個雜誌社編輯,主要負責的工作是校稿和排版,所以才會有這麼多時間能待在咖啡廳,雖然他開著筆電不完全是為了工作,但是要合理化自己的行為,當然是要套用上工作這個名義。 南優鉉覺得金聖圭的思緒有些太過簡單。 當南優鉉問金聖圭為什麼要偷窺自己時,心情是忐忑的。 畢竟,這麼唐突的問話,是很容易招人討厭的。 可是,金聖圭的反應完全超乎自己的想像,二話不說就向自己彎身道歉,其實自己也不是圖一個這樣的局面,只是想稍微提點一下這個光明正大偷窺別人的男人一件事情… 要怎麼知道別人在偷窺自己? 很簡單,只要自己也看往視線的方向就能得到答案。 可是這點,金聖圭似乎沒有考慮到。 大學時期,南優鉉是系上一個默默無名的人物,他對任何事情都不是太上心,臉上戴著一副粗框眼鏡,因為高度數的近視,所以鏡片厚得嚇人,顯得整個人很笨拙,再加上他生性的寡言,更是渺小了他的存在感。 但是,南優鉉有著一個能療癒人心的嗓音。 這點卻被大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給忽略了。 當時,系上有一個擁有清亮嗓音的學長,叫金聖圭。 和南優鉉佈滿感情的聲線不同,是那種會帶走人的憂鬱、不安的清新歌喉。 當然這樣的比較是在南優鉉的腦中進行,沒有人會知道的那種。 金聖圭總是瞇起的細眼,是南優鉉最常望著出神的地方。 南優鉉喜歡唱歌,所以他常常會在空堂時到音樂教室,要是在推開門之前聽見教室裡有聲音,便會選擇靠在門板上細細的聽著,而金聖圭是他最常遇到的人,久而久之,就演變成南優鉉刻意會在金聖圭出現時走到教室門口。 幸運的時候,會碰上門虛掩著的情形,這讓南優鉉有機會望向金聖圭沉醉於音律時的雙眼、卻也不會被金聖圭發現的難得時刻… 這些都是,金聖圭不曉得的故事。 「原來你,有收到我留下的紙條啊?」南優鉉是故意把手機留在椅子上的,其實他認為這樣的舉動是很明顯的,甚至讓自己在走出店門口的時候感到不安,但是他很清楚眼前這個拿著自己手機追上來的人並沒有察覺這一點。 南優鉉他不敢胡亂定義這種奇怪的習慣。 那種因為望著金聖圭注入情感的目光而失神的那種習慣… 很難被定義。 南優鉉知道有一個答案會很貼近事實,可是那個答案可能在傳統思維中,會顯得有些聳動… 欣賞金聖圭,這麼說是不是有點太清淡了? 暗戀金聖圭,這麼說是不是有點太矯情了? 單戀金聖圭,這麼說是不是有點太可憐了? 其實兜來兜去,結果都是南優鉉喜歡上了金聖圭,這樣而已。 「我…」金聖圭錯愕的神情很難掩飾,兩人站在街角,開啟了一段冗長的沉默。 「呵呵、」南優鉉不禁失笑,或許也是想挽救這瀕臨冰點的氣氛。 「其實我有拿到紙條。」金聖圭垂下頭,他實在無法想像眼前這 「喏、」南優鉉將自己的智慧型手機拿到金聖圭的面前。 「怎麼了?」 「不然就讓我打給你好了。」 「…。」金聖圭遲疑了一會兒,接下南優鉉的手機,輸入自己的號碼。 「對了,我叫金聖圭。」 「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金聖圭有些驚慌地抬起頭。 「…其實你有掛名牌。」南優鉉先是停頓,爾後隨意指往金聖圭胸前的位置。 他不想讓金聖圭知道,自己是一個他從來沒正眼看過的學弟。 「那個、南先生,其實我覺得你有點面熟。」金聖圭在此刻對於他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似乎沒什麼上心,他對於南優鉉面善的樣子更感好奇。 「我?」 「是啊,因為我觀察很久、當然也不是說我在偷窺你,反正、呃…」 「可能是我很大眾臉吧?」南優鉉笑彎自己的眼眸,像是在隱藏些什麼。 「這樣啊…」金聖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困惑依舊。 「記得要接我電話喔!」南優鉉拿回在金聖圭手上的手機,向他擺擺手,便踏上斑馬線,往下一個路口前進。 緩緩邁開腳步往店的方向走,金聖圭的疑惑始終懸在心上。一推開店的玻璃門,就在站在門口著便服的金明洙給叫住。 「聖圭哥!」 「怎麼了?」 「你穿到我的背心了,喏!」金明洙把一件黑色的背心遞給金聖圭。 「咦?」低下頭,看見胸前的名牌上寫著『金明洙』。 是曾經見過的人,對吧? 南優鉉…。 凌晨兩點半鐘,南優鉉終於完成了下一期雜誌的排版,他向沙發上靠,閉上因使用過度而痠痛的眼,手摸到了在一旁的手機,想起了一件事。南優鉉想發簡訊給金聖圭,又怕自己是不是打擾了對方,可是又覺得現在這個時機再好不過… 在這樣的深夜裡,獨身的人總是容易胡思亂想。 後來,南優鉉沒有傳簡訊給金聖圭,只是在沙發上睡下,直到隔天早上十點鐘才被陽光照得清醒,收拾東西後便去上班,也在下午準時的到咖啡廳報到。 「歡迎光臨!」金聖圭看見南優鉉後,向他點頭致意。 「你好。」南優鉉接收到這樣的訊息後便走上前。 「…南先生沒睡好嗎?」 「怎麼這麼問?」 「因為你的黑眼圈實在是…」 「這樣啊,不過因為工作的關係我已經習慣了晚睡。」 「這樣對健康會有影響喔,尤其你又天天喝兩杯咖啡以上。」 「…。」 這樣的關心,是南優鉉始料未及的。 自己總是在金聖圭看不見的地方,用著喜歡的名義注視著他。 金聖圭大學畢業後,南優鉉以為一切都斷了線,卻沒想過會在出版社的附近碰巧撞見金聖圭的身影,永遠記得第一次自己站在玻璃窗外凝望著金聖圭忙碌的模樣,當時的自己簡直是狼狽得不像話。 「南先生、南先生?」感受到了南優鉉的出神,試探性地叫喚著。 「喔、不好意思,我可能真的有點倦了。」 「我想南先生別再喝咖啡了,喝牛奶吧!」 「那個…你通常都幾點睡呢?」 「我?」金聖圭對於他毫無關聯的問句感到突兀。 「我在想,如果我睡不著可不可以打電話給你?」 「…好。」金聖圭點點頭,視線又開始飄移。 氣氛,似乎太微妙了。 當天晚上,南優鉉真的撥通了金聖圭的號碼,兩人一開始尷尬地交談著,但大約過了十分鐘,兩人間的話題變得很流暢。就這樣,南優鉉染上了在睡前打電話給金聖圭的習慣,而金聖圭也有了天天和南優鉉道晚安的慣例,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個多月… 沒有人道破這樣的關係是什麼。 南優鉉始終保留了那份長年的心意。 金聖圭始終忘卻了這張熟悉的臉孔。 可是南優鉉知道,自己是有著想說白的衝動,卻沒有那個勇氣。 「喂,你睡了嗎?」南優鉉壓低音量,畢竟已經凌晨三點鐘了。 『還沒…』其實金聖圭早就睡下了,卻還是站起身,趕走自己濃濃的睡意。 「欸、聖圭。」原本恭敬的稱謂已經改成對方的名字。 『怎麼了?』 「情人節要到了耶。」 『是啊,店裡生意的旺季就在下週了。』 「聖圭你要怎麼過?」 『還能怎麼過,就在店裡過啊。』 「沒有對象嗎?」 『沒有啊。你呢、要怎麼過?』 「不然,我們一起過吧!」 『…什麼啊你?』金聖圭的笑聲在南優鉉耳裡分外刺耳。 「你果然有約,但是刻意隱瞞,對吧?」 『我說優鉉吶、你肯定有人約的,你不要跟我一起過啦,感覺你怪可憐的。』 「聖圭…」 一起過情人節吧,以一個新的關係。 『怎麼了?』 「聽說,你們店裡有提供在蛋糕上寫字的服務?」還是避開了那樣的話語。 勇氣不足,非戰之罪。 『是啊,你有興趣嗎?』 「嗯,你可以特別幫忙我吧?」 『當然!』 情人節當天,南優鉉到了晚上九點半鐘才到咖啡廳,這個時段店裡已經沒有什麼客人了。不過今天南優鉉的裝扮讓金聖圭有些不適應。 「你怎麼戴起眼鏡了?」金聖圭拿出冰箱裡替別為南優鉉預留的蛋糕。 「情人節嘛,單身的人就要要搞怪。」聳聳肩,整個人前傾趴在吧台上。 「要寫什麼字、來!」金聖圭拿出搭配純白色奶油的巧克力醬。 「嗯…」南優鉉看著眼前低著頭的金聖圭,輕輕揚起嘴角。 「說吧!」 「請幫我寫上:學長、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好的。」金聖圭點點頭,雙手似乎有些顫抖。 有種很沉重的失落,緊緊壓住金聖圭的心跳。 「啊、再幫我加上一個愛心吧!」 「好。」聖圭點點頭後,很快就完成了,工整的字體寫在蛋糕上,讓南優鉉看得很滿意。 「你要什麼顏色的緞帶呢?」金聖圭拿出五種不同的色帶給他選。 「你喜歡什麼顏色?」 「藍色的這個吧。」 「那就藍色吧。」 「這樣好嗎,應該選擇對方喜歡的顏色吧?」 「…。」見南優鉉沒有回答,也只好噤聲繼續動作。 「包好了,我去拿一下紙袋…」 「聖圭,可以幫我把這個蛋糕拿給學長嗎?」南優鉉拿起放在桌上的蛋糕。 「我怎麼知道學長是誰啊?」似笑非笑的看向南優鉉認真的神情… 好像有點,太過深邃了。 這個注視,太過溫柔了。 南優鉉,不要再用你的眼神讓我下墜了。 墜入那個感情的世界,那個有你的空間。 「聖圭學長,情人節快樂,緞帶是你喜歡的藍色喔!」 -The End- 這一切的發展,其實有點太過突然……
金聖圭坐在吧台旁的高腳椅上,把玩著手中的水杯,視線卻停留在桌上的一張紙條上,而且表情非常的認真。 「聖圭哥,你怎麼了?」從廚房走出來的金明洙,發現了早已出神的金聖圭。 「沒什麼。」搖搖頭,把桌上的紙條迅速地收到口袋裡。 「沒事的話就來幫忙收拾吧!」 「知道了。」站起身,踏著略顯沉重的腳步。 紙條上寫著一組電話號碼,和一個人名。 「那我先回家囉!」金聖圭走到店門口,在圍上圍巾前,對著店內仍在進行最後檢查的店長說道,也和走在自己前頭的金明洙聊了幾句後便道別。 推開玻璃門,外頭冰冷的空氣讓金聖圭加快圍上圍巾的動作,搓了搓自己的雙手後,馬上將手插進外套的口袋裡,指尖無意間碰觸到那張紙條… 南優鉉,嗎? 金聖圭發現,在離吧台最近的那個靠窗的座位,在每天的下午三點半鐘,都會坐著一個男人,接上筆電,喝著他們店裡特調的招牌拿鐵,這樣的情形至少規律地進行了一個月左右。一開始金聖圭並沒有留心,畢竟店內來來往往的顧客很多,其實是無暇去理會一個這樣沉默的來者。 但是大概在三週前的一個下雪天,店內的客人很少的時候,身為店員的金聖圭因為太過空閒而發現…這個來者非常的有趣,時而輕皺起眉頭,兩手交叉在胸前,似乎在煩惱的模樣,卻又馬上被揚起的唇角給取而代之,這讓金聖圭開始疑惑、到底那男人眼前的電腦螢幕上是投射了什麼樣的消息或畫面到他的眼裡,才會讓他的情緒這樣迅速的更迭? 從那天起,金聖圭便染上了一個壞習慣… 「為什麼要一直偷看我?」這句話是在那男人抬起手,要求要續杯而讓金聖圭到他身邊時說出口的。 「我、」金聖圭的語塞中帶有複雜的情緒,不論是被揭穿時的難堪困窘,或是偷窺別人行動的這種詭異舉止,只是在這當中,最明瞭的一種情緒就是… 金聖圭覺得,自己簡直是丟臉丟到家了! 「…。」悄悄抬眼觀察那男人的情緒,看不出對方有任何的不悅,只是理所當然的也沒有任何的喜悅在他的表情裡。 「真的非常對不起!」金聖圭想也沒想的向他鞠躬,逼近九十度的那種。這也是另一種金聖圭逃避與對方有眼神接觸的方法… 因為,就如同那男人說的,自己是在偷窺。 沒有過這麼近距離的視野,也未曾有過方才那樣望進對方眼裡的機會… 金聖圭發現,那男人的眼神很難讓人集中注意力。 他有一雙細長的眼眸,搭配著黑得發亮的眼珠,有著令人望不穿也摸不透的眼神,又再加上,那雙眼似乎總是含著笑意,這更讓人摸不著頭緒了。 「我沒有要你道歉啊,只是問問罷了。」那男人爽朗的笑聲傳入金聖圭耳裡,讓他稍微放下心。 「真的很抱歉,下次會改進的!」站直身,再度對上那雙眼眸… 或許,那男人擁有著可以洗滌現實苦痛的澄澈目光。 那天的下午五點三十分,那男人收拾完自己帶來的物品後,便離開店。金聖圭看見他走遠後,才緩步上前收拾杯盤,卻意外發現了一張紙條,也就是上頭寫有一組號碼以及南優鉉三個字的那一張。 金聖圭停下腳步,因為看見眼前轉紅的燈號,由於氣溫過低而不自覺顫抖著身子,手在口袋裡緊握著,想將溫度留在自己的掌心。 南優鉉…為什麼要留這樣的紙條在桌上呢? 是刻意要讓我看到,還是只是無意間寫下的? 可是又有誰會刻意在紙上留下自己的姓名和電話號? 金聖圭是真的不懂了。 南優鉉留下紙條之後,大約有一週的時間都沒再來到店裡。金聖圭總會在快到三點半時趴在櫃台上,假裝在找什麼,但其實視線都停留在玻璃門上。每天都落空的期待,到底算不算期待,金聖圭也不敢確定也不想肯定… 他把那種微微的失落理解成:自己少了一個能在上班時做的事情而引發的不愉悅感,只是一時的負面情緒,很快就會恢復了。 就在南優鉉不再到店裡的第八天,他終於再度出現,並且到了同一個位置做相同的事情,這讓原本有些頹喪的金聖圭突然又打起精神,這是不是代表自己在潛意識裡非常重視南優鉉這個人,金聖圭不想確定更不想肯定… 畢竟這樣實在太奇怪了,為了一個只知道名字的人這樣懸著一顆心,實在太膚淺了…吧? 到了下午五點半鐘,南優鉉一如往常的收拾完個人物品後,卻反常的走向櫃台,也就是金聖圭的面前。 「有看到我留的紙條嗎?」南優鉉天生帶著微微沙啞的嗓音,讓金聖圭一時之間有些無法反應,但也不是第一次聽見了。 「紙條…沒有。」金聖圭心虛地搖搖頭,像是害怕對方不相信自己一樣,認真地擺出疑惑的神情。 說有,會讓氣氛變得很難堪吧? 「這樣啊,沒事了。」南優鉉並沒有洩漏出太多訊息讓金聖圭知道,只是笑了笑後向他擺擺手,走出咖啡店。 「謝、謝謝光臨。」金聖圭像是解脫似地垂下肩膀,走到南優鉉坐過的位置準備收拾,卻發現他把手機留在沙發上,迅速拿起後、走到店外,看見了南優鉉還沒走遠的身影,快步上前… 「南優鉉先生,你的手機忘了拿!」發現對方的腳步實在太快,只好出聲讓對方注意到自己。 「…。」對方如同自己預期的一樣停下腳步,讓金聖圭能走到他的身旁,太過心急的金聖圭,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原來你,有收到我留下的紙條啊?」 -The End- 序、
我們都罹患了名為自戀的病。 才會只相信自己,只愛自己。 ──你以為你是大眾情人嗎? ──你不懂,你只會愛自己。 ──你也是只愛自己,才會到現在都單身,不是嗎? ──算了吧,其實我們是一樣的人,爭什麼? ──才不一樣,我不像你這樣處處留情。 ──崔鐘顯,我們真的沒有什麼不同。 ──…。 要當個情場的浪子,要多花心,知道嗎? 要當著愛情的過客,要多無心,知道嗎? 其實我們真的一樣,只是過度自戀而已。 第一章、 「歡迎光臨。」門口的風鈴聲響起,令原本蹲在櫃台下方的崔鐘顯站起身,向走進店裡的客人問候。那位客人戴著墨鏡,令崔鐘顯感到有些詫異,畢竟已經是晚上七點半鐘了,店內的光線十分柔和,並不需要做這樣的妝扮。 「好久不見。」摘下墨鏡,那人漾開笑容。 「贊熙哥…。」 「給我一杯卡布奇諾吧。」走到櫃檯前,坐在高腳椅上。 「好的。」崔鐘顯馬上打開咖啡機,也舀了一匙適量的咖啡豆。 「秉憲呢?」李贊熙左顧右盼了幾回,卻還是尋不著那抹身影。 「哥他去外送了。」 「這傢伙還是很受歡迎嗎?」李贊熙支起下巴,一臉打趣地問道。 「是啊,叫外送的那家公司,裡面的女職員都非常喜歡他。」嘴角揚起笑容,對於這樣的情況早已司空見慣,畢竟從高中開始,李秉憲就一直都是這樣。 「不過,那傢伙還是單身嗎?」李贊熙不經意地問道,崔鐘顯的雙手不自覺地顫抖,卻不讓自己有任何的異狀。 「是啊,他還是很自戀。」將調配好的咖啡倒入他店裡特製的馬克杯,上頭有著用線條勾勒出的圖樣。醇厚的咖啡香氣四溢,那樣飽滿的顏色令李贊熙看得有些入迷。 「那你呢?」崔鐘顯將咖啡放到他面前的同時,得到了一個這樣的問句。 「…。」並不是不想回答,只是發現答案哽在嘴邊。 「真是的,乾脆你們兩個在一起好了。」一個肯定句落下,李贊熙雙手捧起造型可愛的馬克杯,仰起頭啜了一口。 「…別開玩笑了。」崔鐘顯拿起手邊的抹布,擦拭著大理石吧台的桌面。 「也是,你們太像了,所以不適合。」聳聳肩,李贊熙放下馬克杯。 「是啊,我們太像了。」不是第一次聽見李贊熙這麼說,所以沒有多作反駁。 不過在心底,崔鐘顯認為他們兩個是完全不同的人。 也許李贊熙總說他們相像,大概就只是因為他們太靠近了… 近到彷彿下一秒就會忘記,他們應有的關係。 「不過,實在很難想像你們是那樣認識的。」李贊熙像是想起了一件有趣的往事,不自覺地勾起笑容。 「誰叫他自以為是萬人迷。」崔鐘顯也跟著笑了起來。 「更意外的是,你們竟然可以變成這麼好的朋友。」李贊熙再度拿起馬克杯,一句話令兩人走進了回憶… 那段遺留在青春歲月中的,往事。 「學長,這是要給你的!」一個樣貌稚嫩的女孩將一張手工卡片高舉在他面前,眼神飄移令她的不安一覽無遺。 「不好意思,這我不能收。」他聳聳肩,嘴邊揚起一彎雅痞的弧度。 「為什麼呢?」對於他的直白感到不知所措,反射性地問道。 「為什麼啊…大概是我還沒想要有個固定的交往對象吧。」聳聳肩,蠻不在乎地答道。 「是、是,我知道了,謝謝學長抽空來赴約。」用力地彎身鞠躬,女孩沒有再對上他的眼,便逕自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 他揉揉自己淺色的髮,背靠在牆上,臉上依舊掛著笑容,拒絕了別人的表白後他的神情中尋不著一絲的歉疚。身後的教室裡傳來了悠揚的琴聲,他好奇地轉過身,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見了鋼琴前坐著一位少年,手指在琴鍵上跳動,彈奏出美妙的曲子。 或許是由於夕陽的照耀,才會讓他無法直視少年的那張面容。 「你有事嗎?」琴聲停止,他見少年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直身子,卻一句話也答不上。 「如果沒事的話就不要站在門外。」少年的語氣生冷,令他皺起眉。 「…你是一年級的吧,對學長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他面對少年強硬的態度,只有不甘示弱。 「你是三年級的吧,那怎麼會這麼不懂規矩?」平靜的語氣反而令他感到更加的不悅。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我知道啊,你就是傳說中非常自戀的李秉憲學長,不是嗎?」少年點點頭,蠻不在意地說道。 「什麼?」他錯愕地看著少年繞過他走出音樂教室,頭也不回地走了。他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教室使用登記表,看見了上頭的名字,才曉得少年是… 一年二班,崔鐘顯。 「所以你就這樣跟秉憲學長說?」劉昌賢瞪大他那雙圓潤的眼眸。 「是啊,因為我覺得他真的是自戀過頭了。」收拾好自己的書包後便和劉昌賢一同踏出教室。 「不過應該沒有人這樣跟學長說過吧。」 「我看是沒有。」崔鐘顯回想起當時李秉憲的表情,可以推想得出李秉憲一直活在自己是萬人迷的想像中。 「欸、崔鐘顯。」兩人轉彎準備下樓梯,卻看見李秉憲站在樓梯口,雙手抱胸叫住迎面而來的崔鐘顯。 「學長?」劉昌賢有些驚訝地停下腳步,順手拉住仍在向前走的崔鐘顯。 「和我到頂樓去。」面色凝重地說完便逕自往樓上走。 「…。」崔鐘顯沒有任何推拒,只是跟著他上樓。 「欸、鐘顯,如果學長動手打你怎麼辦?」語氣中滿滿地憂心,卻無法鼓起勇氣陪他一起上樓。 「沒事的,你先回家吧。」向他擺擺手,要劉昌賢別擔心,就這麼在李秉憲之後到了頂樓。事後回想起來,崔鐘顯其實很羨慕當時的自己… 毫無所懼的那個自己,已經在成長的過程中消弭了。 第二章、 「請問你到底有什麼事呢?」通紅的夕陽渲染了李秉憲的背影,頂樓的風勢很強,崔鐘顯對於李秉憲的沉默開始感到不耐。 「欸、崔鐘顯…。」轉過身,因為背光可以順利地直視他。 「什麼事?」 「…。」依舊沒有回答,只像是在思索著什麼事情一樣地認真。 「如果你想教訓我,那能不能請你快一點呢?」崔鐘顯並不想逃避,也不想替自己說過的話認錯,畢竟他也不認為自己有錯。 就像刺蝟一樣。 「欸、你說的是真的嗎?」挑眉,往崔鐘顯的方向走。 「是。」點點頭,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崔鐘顯才終於看清楚李秉憲的表情,那張寫滿了疑惑的神情。 「我是說,你在音樂教室和我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撇過臉,似乎有些難為情。 「什麼?」這回換崔鐘顯感到疑惑。 「你說,我是傳說中非常自戀的…。」這席話是很狠地令李秉憲感到恥辱,尤其又是以崔鐘顯那種蠻不在乎的態度。 「喔,是啊。」崔鐘顯終於意會,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是誰說的?」皺起眉,語氣略帶不滿。 「我。」抬手指向自己,沒有任何避諱地。 「所以,你就這樣到處散布這樣的謠言?」有些激動地揪起崔鐘顯的衣領,只見崔鐘顯將視線看向一旁,爾後嘴角仰起一個弧度,卻沒有任何的笑意。 「首先,我並沒有散布關於你的言論;再來,我並不認為這些叫做謠言。」崔鐘顯抓住他的手腕,不甘示弱地說著。 「我有哪點會讓你這樣覺得?」主動放開崔鐘顯的衣領,而崔鐘顯也順勢鬆手。 「全、部、。」崔鐘顯雙手抱胸,他有預感這次的談話不會太快結束。 「什麼?」詫異的神情令崔鐘顯有些想笑。 「明明就是只愛自己的那種人,卻又為了要耍帥說什麼不想定下來。」 「你是誰啊、你以為你瞭解我嗎?」對於他那樣肯定的態度感到厭惡,落在身側的手收緊。 「因為被我說中了,所以生氣嗎?」話一落下,李秉憲左手抓住崔鐘顯的衣領,抬起握拳的右手,緊盯著崔鐘顯,他卻只是面不改色地繼續說著。 「李秉憲學長,你這樣太難看了。」沒有任何的閃躲,崔鐘顯直勾勾地望進他的眼底,兩人僵持不下。 「你很自以為,知道嗎?」李秉憲咬著牙將話說出,卻沒令崔鐘顯有任何的退縮。 「我承認,至少我不會惱羞成怒。」聳聳肩,不在意自己可能隨時會被李秉憲痛打一頓,只是將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 「哼、像你這種嘴硬的人還真少見。」鬆開手,李秉憲將兩隻手都差進制服長褲的口袋,抿起笑容,好似方才的一觸即發都不存在。 「…。」對於他的轉變感到很疑惑,整了整自己被捏皺的的襯衫。 「雖然你的態度很讓人很生氣,可是我覺得挺有意思的。」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在崔鐘顯的眼前。 「…。」沒有任何回應,只是看著李秉憲。 「你不會這麼沒風度吧?」故作驚訝地說著,崔鐘顯明白了他的用意,也抬起自己的右手。 兩人交握的手,因殘陽的照耀而閃閃發光。 這樣交惡的開始,種下了故事的根,開了一朵美麗的花兒… 卻還在等候,一個豐碩的果。 「不說這個了。對了,贊熙哥你怎麼會在這個時間來啊?」崔鐘顯這才想到該問這個問題。 「我到紐約出了三個月的差,一下飛機就想到這裡。」李贊熙沒有喝,只是轉著馬克杯,讓裡頭的咖啡起了微小的波瀾。 「這樣啊,紐約好玩嗎?」察覺到了李贊熙情緒上的轉變,卻不曉得該從何問起,只有旁敲側擊了。 「挺好的,不過那三個月突然覺得很孤單。」放下馬克杯,李贊熙像是要宣布什麼似地坐直身子。 「…這樣啊。」遲疑了一會兒才回答他的話,那是因為,他已經可以猜測到李贊熙接下來要說的話。 該不該逃避? 崔鐘顯知道不可以。 沒有理由,更毋須逃避,才對。 「突然很懷念學生時代無憂無慮的感覺,想起了很多事情。」李贊熙勾起唇角,那是一張很有魅力的笑顏。 「…。」崔鐘顯沒有回答,只是耐心等候他的下文。 「我是昨天回來的,今天就到這裡來了。」李贊熙支起下巴。 「時差調回來了嗎?」崔鐘顯拿起抹布擦拭調理台,刻意不對上李贊熙的眼神。 「還沒。不過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不想要再拖,我怕我會沒有勇氣。」 「我想秉憲哥等等就會回來了。」崔鐘顯停下手上的動作,知道這才是李贊熙最需要的答案。 「你從以前就是這樣,不用別人說,自己就會猜得出答案。」李贊熙並沒有太過意外,反而認為這很正常。 「…。」崔鐘顯繼續那毫無意義的擦拭動作,他知道,李贊熙還沒有將話說完。 「我想跟李秉憲,重新開始。」 果然是這樣沒錯。 這是崔鐘顯腦中閃過的第一句話,卻沒能說出口。 「贊熙?」李秉憲推開玻璃店門,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你可終於回來了。」轉過身,語氣帶有不滿。 「我怎麼知道你會來。」快步走到吧台前,兩人肩並肩坐著。 「你們先聊吧,我要先去點貨。」崔鐘顯在他們的談話開始前,便藉故離開他們的視線範圍。 李秉憲和李贊熙,曾在高中時期造成一陣轟動。 並不是因為他們的同性戀愛,而是由於兩人的相配。 又更何況,那是李秉憲難得的靠岸。 崔鐘顯坐在倉庫的地板上,想起了當年那個嘴邊掛著李贊熙三個字的李秉憲,青澀的情竇初開全寫在李秉憲那張雅痞的臉上,令崔鐘顯感到不可思議。 那樣為愛茫然的李秉憲很讓人意外,不斷問著崔鐘顯,就像是什麼也不知道的嬰孩那般單純,費盡了心思只為了和李贊熙能夠靠近一些,才讓崔鐘顯對李秉憲這個人改觀。 「欸、鐘顯。」兩人坐在頂樓的地板上,吃著方才買的便當。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在李秉憲的這聲叫喚下結束了。 「怎麼了?」崔鐘顯抬起頭看著隨風搖曳的白雲,並不是很專心在談話上。 「我突然,想認真的談場戀愛了。」 那是崔鐘顯第一次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李秉憲這個人。 第三章、 「不過你怎麼回來了?」吧台前只剩下李秉憲還有李贊熙,一些基本的問候過後,李秉憲還是將自己最初的疑惑道出。 「因為我有點事要來找你。」李贊熙支起下巴,望向李秉憲,視線中帶有微微的笑意。 「需要我的幫忙嗎?」李秉憲並沒有多想,只是詢問。 「算是吧。」聳聳肩,李贊熙將杯中所剩無幾的咖啡飲盡。 「說吧,能幫我就幫了。」 「我們,復合吧。」 李贊熙望著杯底,語氣輕快地像是在唱著一首鄉村歌謠,卻讓李秉憲愣住,一句話也答不上。 「為什麼突然想談戀愛?」崔鐘顯收起所有的錯愕,問著放下便當盒並且站起身的李秉憲。 「就是想認真了,沒為什麼。」雙手插進制服褲口袋,背靠著水泥牆。 「該不會是有對象了?」仰起臉,看向李秉憲。 「算是吧。」聳聳肩,李秉憲的嘴角不自覺地泛起笑。 「誰啊?」收回視線,崔鐘顯將吃完的便當盒蓋好收到餐袋裡。 「你知道李贊熙嗎?」蹲下身,讓兩人的視線呈水平。 李贊熙,三年七班的學生,是師長非常喜愛的學生。長相清秀,個性溫和、善良,算是校園中被所有人熟知的存在。 「知道啊。」崔鐘顯點點頭,不難看出李秉憲有別於以往的消極,在談及李贊熙這三個字時,瞳孔中閃過的雀躍很是明顯。 「前陣子我去圖書館常常碰到他,聊了幾句發現個性挺合的。」李秉憲順勢坐下,侃侃而談他這幾天和李贊熙的相遇到相識。 「所以,你想要對贊熙學長下手囉?」將他的話進行一個統整,不過在李秉憲聽來顯得有些曲解。 「不要用下手這個詞,很難聽。」故作厭惡地看向崔鐘顯。 「反正就是對贊熙學長有意思就是了?」忽略他過於誇張的反應,自顧自地問道。 「你都沒有過那種感覺嗎?」李秉憲擰起眉,認真地在思索適當的詞彙。 「什麼感覺?」向後仰,兩手在身後支撐,整張臉面對著藍天,等候他的下文。 「就是那種…想為了一個人冒險的感覺。」似乎對於自己的措詞感到很滿意,臉上的笑容大大地漾開了。 「冒險?」崔鐘顯皺起眉,這個詞對於他的人生而言是非常陌生的。 他從來都沒有冒險的權利。 自從母親因為她的婚外情而和自己的父親離異後,崔鐘顯便和寡言的父親一起過,對於父親的嚴肅耳濡目染,久而久之,崔鐘顯也變得和父親一樣沉默地過日子,對於外物並不是太上心,更別說是冒險這樣的事。 在童年記憶中,父親只要喝醉了,便會細數著母親在這段婚姻中多次的不忠,這讓崔鐘顯開始不信任感情,他的母親給了他這樣的借鏡,不願讓這樣的慘劇在自己身上重現,於是他乖僻的活著。 「愛情,就像一場冒險,要下賭注的。」李秉憲認真地說著,只見崔鐘顯站起身,並不是很有興趣的樣子。 「如果你要賭,那你就去賭吧,祝你順利。」 「你給我等一下,你也得跟我一起賭。」拉住崔鐘顯欲離開的手,一副理所當然似地說著。 「我?」錯愕地用手指著自己,不著痕跡地甩開他的手。 「你不是最會分析別人的心思嗎,你替我出點意見嘛!」李秉憲跟著站起身,掛上一張討好的笑容。 「我告訴你,像我這種人對愛情一竅不通,不要問我。」搖搖頭,崔鐘顯鐵了心。 「崔鐘顯,朋友一場,有必要這麼絕情嗎?」抓住崔鐘顯垂在身側的手,不會輕易善罷干休的姿態令崔鐘顯長嘆口氣。 「我告訴你好了,我不相信你真的有想談感情的心,所以不肯幫,只是不想做浪費時間的事情。」崔鐘顯本來不打算這麼直白的,卻深知李秉憲這個人很難打發,只好坦率地說了。 「…。」李秉憲的沉默令崔鐘顯感到不安,卻又因為又無法收回自己說過的話,只好和他一同靜默。 「只愛自己的人,要怎麼愛別人?談感情這件事,對你來說太難了。」崔鐘顯不想令兩人間的氣氛凝結過於久,只好接著說下去。 「你應該很能體會這種心情吧?」李秉憲鬆手,背靠在牆上。 「是又怎樣。」在李秉憲身旁的位置和他做一樣的動作。 「自戀也有分很多種啊,你怎麼知道我不行?」李秉憲努力替自己辯駁。 「是啊,偏偏你就是不行的那一種。」崔鐘顯冷靜地說著,一旁的李秉憲搔搔頭,心頭的鬱悶愈加擴大。 「崔鐘顯,我到底是哪一點讓你對我這麼沒信心啊?」轉過頭,不耐的神情全寫在李秉憲的臉上,狠狠地瞪著崔鐘顯平靜的側顏。 「處處留情的人,是對自己最沒信心的人。所以,不是我不能信任你,而是連你自己都無法肯定,否則何必要人來幫你?」 「…。」聞言,李秉憲再度陷入沉默,崔鐘顯只是看著天空,沒有要他回答,也沒先行離去。 李秉憲的高傲中,帶著一絲絲的自卑。 所以他自戀,就只是怕自己不被認同。 他用萬人迷的表象,來合理化自己的恐慌。 「你說我可以,我就會有信心了。」李秉憲像是釋懷了什麼一樣地笑了。 「我的話有這麼重要嗎?」偏過頭,看向李秉憲的笑顏。 「當然重要,可別忘了、我們都是自戀狂。」勾住崔鐘顯的肩膀,將他往自己的懷中拉。 「誰跟你一樣了。」用力想掙脫,卻被用力地箝制住。 「你是最瞭解我的人,所以我需要你。」 李秉憲的話一落下,令崔鐘顯忘了掙扎也無從回答,只是在強烈的震撼後草草地以一句我知道了做為結尾。 也許,是從那一刻起,崔鐘顯開始感到迷惘。 對於那個自己不敢信任的愛情開始有了猜疑。 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能負擔那樣如債的情。 「所以,你覺得要去冰店還是書店好?」李秉憲拿出兩張傳單,放到崔鐘顯面前。 「這兩間店性質也差太多了吧?」托起下巴,興致缺缺地答道。 「你覺得哪一間好?」無視他的問句,再問了一遍,急於想得到答案的神情令崔鐘顯有些想笑。 「書店好了。」拿起書店的傳單,推到李秉憲眼前。 「為什麼?」雖然點頭表示同意,卻還是提出了疑問。 「去書店可以看出一個人的sense啊,你也可以藉此觀察贊熙學長的興趣之類的。」 「你這傢伙怎麼懂這麼多啊?」讚嘆的語氣令崔鐘顯噗哧一笑。 「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跟贊熙學長去書店的話,不要直接走到少年漫畫區或是八卦雜誌區,這樣會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崔鐘顯很快就收起笑容,一氣呵成地說完這句話,語畢,接收到了李秉憲驚愕的眼神。 「幹嘛那樣看我?」眼神中夾帶著莫名其妙的情緒回望。 「你怎麼知道我去書店都看什麼啊?」 「因為你每次都是這樣。」聳聳肩,蠻不在乎地答道。 「可是我就不記得你都看什麼書。」雙手托住自己的後腦,李秉憲整個人向後靠。 在自己渾然不知的情況下,記住了很多李秉憲的習慣。 去書店只看少年漫畫或是八卦雜誌,喜歡喝紅茶卻不敢喝綠茶,不喜歡打領帶所以結的部分總是鬆開,上下學騎的腳踏車習慣停在校門口前的便利商店外,常會在吃便當的時候看著天空發呆,比起西洋音樂更喜歡東洋音樂… 這些記憶,令崔鐘顯更加疑惑了。 李秉憲和崔鐘顯每天中午都會在頂樓碰面,李秉憲過去兩周的話題都圍繞在李贊熙的身上,崔鐘顯就是靜靜地聽他說,在他需要意見的時候答上一兩句。只是今天,崔鐘顯在頂樓已經將便當吃完,仍未看見李秉憲的出現。午休的鐘聲響起,崔鐘顯站起身準備回到教室,頂樓的大門在同一時刻被推開,只見李秉憲睜大他那雙桃花眼,嘴角揚起無法抑止的弧度,簡言之,是一種欣喜若狂的表現。 「怎麼了?」雖然知道答案很明顯,卻還是不想掃興地問道。 「我成功了!」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崔鐘顯,用力地拍著崔鐘顯的背部,以表示自己此刻的喜悅。 「恭喜你啊。」兩手停在一個尷尬的距離,最後還是垂落身側。 根據李秉憲的轉述,是李贊熙約他一起吃午餐,兩人便到了體育館後的樹蔭下。從一開始單純的談天,說到了李贊熙對李秉憲有著拈花惹草的印象,李秉憲聽見他這麼說當然馬上展開辯駁,就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就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沒有想到李贊熙只是笑了笑,沒有任何遲疑便點頭答應。 「你真蠢。」聽完了他的敘述後,崔鐘顯只得到這樣的結論。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成功了!」崔鐘顯覺得李秉憲只差沒手舞足蹈了,語氣中的欣喜完全無從掩藏。 「真是,以後還有得你忙的。」崔鐘顯輕輕勾起唇角,對於他像孩童一樣單純的反應感到意外。 「我就說吧,我行的!」揚起臉,故作高傲的姿態令兩人皆不禁失笑。 在頂樓上的兩人,分享著這樣的喜悅。 就在一個月後,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 「你怎麼了?」崔鐘顯推開頂樓的門,看見躺在水泥地上的李秉憲,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和平常的樣貌有些落差。 「我跟贊熙結束了。」 這段在校園裡早已傳開的轟動戀情,就這麼結束了。 當時的崔鐘顯,只覺得心上的一股陰鬱悄悄地散開,卻不懂那樣的苦悶是從何而來,只是看著李秉憲的面無表情沉默,一句話也答不上。 看來,感情果然不如想像中的容易。 第四章、 「…。」李秉憲低著頭,像是在認真思考著什麼。 「其實,我也不是要你馬上給我答案。」李贊熙看出了他的困窘,於是在喝下最後一口的咖啡後站起身,邊這麼說著。 「這…。」視線隨著他的起身而向上看。 「我下次再來找你,你現在就好好整理自己一下吧。」揮揮手,沒有給李秉憲太多思考的機會,便踏出店外。 「欸、」轉過身,已經來不及將他攔下。李秉憲雙手抱胸,努努嘴,對於李贊熙的動機是完全不解。 李贊熙,為什麼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請求呢? 「贊熙哥走了嗎?」崔鐘顯走出倉庫,看見只剩下一人在吧台前的李秉憲,表情有些僵硬,其實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是啊,剛剛走了。」輕嘆口氣,還不打算站起身。 「怎麼了,心情好像不太好?」 明知故問。 崔鐘顯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笑。 卻又害怕不這麼做會招來更多的困窘,莫名地。 「贊熙說想和我復合。」聳聳肩,從那黯淡的神情可以感受到李秉憲此刻的不知所措,甚至是毫無頭緒。 「為什麼?」其實崔鐘顯是真的不明白原因。因為就連當年他們結束的原因,他都一無所知,又怎麼可能會明白李贊熙這次回來的目的。 「我也不曉得。」聳聳肩,臉上的表情充滿了矛盾與衝突,猛地往桌面上倒,臉頰貼上冰涼的大理石。 看來,是怎麼樣也想不通。 「不過,你的想法呢?」拿起一旁的玻璃杯,拿出乾淨的紙巾擦拭著。 「什麼想法?」微微抬起臉,正好能看見崔鐘顯的表情。 「聽到贊熙哥這麼提議以後的想法啊。」 「這個嘛…。」李秉憲支起下巴,瞇起那雙眼,認真地思考著。 「會猶豫就代表有想答應的念頭、對吧?」抬起右手,用食指指向李秉憲。 「其實,我也不曉得,畢竟他是我第一次認真交往的對象,而且在他之後我就沒再談過戀愛…。」拍掉崔鐘顯的手指,自顧自地說著。 「這就代表你還喜歡贊熙哥啊,那有什麼好猶豫的?」上半身向前傾,學李秉憲用手支起下巴,瞇起眼打量著他。 「你幹嘛?」李秉憲有些不自在地往後退。 「復合吧,你們。」 崔鐘顯試著用輕快的語氣說出這一句話,卻無法抑制顫抖的尾音。 「你瘋了嗎、你現在是要我吃回頭草嗎?」整個手掌覆上崔鐘顯的臉,將他向後推,並沒有太用力,而崔鐘顯則是配合地向後仰。 「你在顧慮什麼,是不喜歡贊熙哥了,還是沒把握重來會更好?」不放棄地回復到方才的姿勢,而李秉憲也放棄與他爭執,只是認真地思考崔鐘顯的問句。 並不是不喜歡這個人,感覺就像當年一樣。 會不會是…根本就沒喜歡過李贊熙這個人? 李秉憲搖搖頭,馬上推翻自己荒唐的想法。 可是又在想到了李贊熙曾對自己說過的話後,皺起眉,墜入與自己的猜疑當中。 「你自己一個人倒是想得挺起勁的。」李秉憲豐富的表情令崔鐘顯失笑,手肘移開吧台的桌面,卻在同一瞬間被李秉憲的力量給拉回方才的角度,兩人之間僅存幾公分的距離,非常近… 吐出的氣息都已經分不清誰是誰的了。 「該不會,我喜歡你吧?」 李秉憲的話令崔鐘顯竟有了遲疑,想馬上反駁他的戲言,卻在視線的交會中看見了他的真摯。 崔鐘顯搞混了。 到底他們之間的安全距離該是多遠。 真的搞混了。 「…你很無聊。」將頭顱向前撞,把李秉憲的那張臉撞得老遠,才終於令他鬆手。 「好痛,你也太狠心了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你沒頭沒尾的在說些什麼啊?」崔鐘顯轉過身,將地上整袋的咖啡豆拆開一一分裝。 「我開個玩笑嘛、你激動什麼啊?」 有些玩笑是不可以這麼隨意地說出口的。 崔鐘顯想這麼回答,卻又怕顯得自己的認真有多愚昧。 只有沉默,才能帶過這樣騎虎難下的情況。 「其實,當初的分手是贊熙提的。」李秉憲收起玩笑的語氣,正色地說著。 「…為什麼?」崔鐘顯沒有回頭,就算他感受到了李秉憲視線的方向是在自己身上,也不願回頭去承受那樣的目光。 不想再有模糊彼此距離的機會。 「那時候我們去冰店吃冰,就是在離學校兩條街外的那間冰店。一開始很正常的聊著天,就和平常一樣,可是吃到一半,他就突然說出我們結束吧這類的話。」斂下眸,當時的情況再度在腦海中上演。 「是不是你做了什麼讓贊熙哥討厭的事情,比方說做出踰矩的行為之類的。」崔鐘顯把玩著掌心上的咖啡豆,比起和李秉憲面對面談論這個話題,更喜歡重複著這樣無聊的動作… 好減緩自己的不安。 莫名的不安,強烈得令崔鐘顯恐懼。 「我告訴你,我們兩個連牽手都沒有。」馬上反駁他的指控,望著他背影的目光卻逐漸地深沉,像是漸漸地懂了什麼道理,卻又充滿了許多不確定。 「…那,大概就是你們個性不合吧?」崔鐘顯其實也不懂李贊熙這麼做的原因,所以也無法替李秉憲找到一個適宜的答案。 李秉憲皺起眉,想起了當時… 「我們,結束吧。」李贊熙的語氣像是在訴說一件平淡無奇的小事。 「什麼?」原本低著頭的李秉憲迅速地抬起臉,不敢確定自己所聽見的話語。 「我說,我們結束吧。」刻意說得很慢,強調每個字間的空白。 「為什麼?」滿是錯愕的神情,李贊熙只是歪著頭思考了一會兒以後才開口答道。 「因為你的心,現在根本容不下我這個外人。」 話中的意思是,我的心中已有人了,對吧? 那麼那個人,會是… 李秉憲望著崔鐘顯的背影,抿起唇。 第五章、 與李秉憲談話完後的夜晚,崔鐘顯徹夜未眠,心中總有一股躁動不安令自己輾轉,卻說不上來。隔天早上乾脆就提早一個鐘頭去做開店前的準備。 「不好意思?」崔鐘顯低著頭正在擦拭研磨機,聽見了店門口傳來的叫喚,原本想抬頭向來者說還未開始營業,卻發現又是一張熟悉的面孔,嘴角揚起笑容,卻又在下一秒收起。 「鐘顯、好久不見啊!」那人笑兮兮地走到吧台前。 「劉昌賢你也失聯得夠久了!」語帶責備,但與他重逢的欣喜卻難以掩藏。 「抱歉嘛,上大學之後課業變很忙,畢業了才有空到處走走。」拍拍崔鐘顯的肩,忽略了崔鐘顯語氣中的責備。 「那你今天怎麼有空來?」倒了一杯水給劉昌賢,順便將Menu遞給他。 「今天舞團沒有要練習,所以我就來了。」 「舞團?」 「我大學去念了舞蹈系,畢業之後就一直待在街頭舞團裡啊。」指了指Menu上的品項,是焦糖瑪奇朵。 「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下。」點點頭,崔鐘顯將咖啡機的插頭插上。 「別說我了,你和秉憲學長呢?」單手支著下巴,問著低頭忙碌的崔鐘顯。 「我跟李秉憲怎樣?」啼笑皆非地答道,他不明白劉昌賢為什麼將自己和李秉憲聯合在一個問句中。 「你跟秉憲學長應該在一起了吧?」 「什麼?」抬起頭,對上劉昌賢理所當然的眼神。 「不會還沒有在一起吧?」坐直身,劉昌賢眼神中的驚愕看在崔鐘顯眼裡,竟感到有些惱怒。 「為什麼我要跟那傢伙在一起。」搖搖頭,崔鐘顯拿出冰箱中的牛奶,轉開瓶蓋,準備撕開上頭的保護膜。 「你喜歡秉憲學長,很明顯、不是嗎?」 斷了。 銀色保護膜上能夠讓他方便施力的拉環斷了。 「…別胡說。」垂下臉,故作忙碌地將咖啡豆倒進機器中。 「秉憲學長跟贊熙學長交往的時候,是誰一天到晚在放學的時候看著窗外他們出校門的背影?」劉昌賢皺著眉,一字一句清楚地說著。 「是誰常常跟著他們走到冰店,那跟你家是反方向耶。」停下手中的動作,崔鐘顯遲疑了很久,卻也沒開口說話。突然一股腦兒地將牛奶、香料倒入咖啡機中,按下啟動鍵,安靜的店內充斥著機器運轉的吵雜聲… 我只是想看看李秉憲這個人會不會談戀愛,這樣而已。 我不會喜歡他,我跟他之間存在著絕緣體,怎麼可能… 到底為什麼,我總要在這種時刻說服自己。 「鐘顯,原來你還沒發現這件事。」嘆口氣,劉昌賢畢竟是崔鐘顯在高中時期最熟識的朋友,對彼此的個性多少都理解。崔鐘顯的固執和細膩,劉昌賢是知道的,尤其是崔鐘顯在面對李秉憲時才會有的防備和推拒,更令劉昌賢更加篤定,崔鐘顯的心意。 崔鐘顯是喜歡李秉憲的。 這是劉昌賢一直以來所認定的真相。 卻正好也是崔鐘顯始終否認的事實。 「你別胡鬧了,我跟他根本就不可能。」搖搖頭,將調配好的咖啡遞給劉昌賢。 「為什麼不可能?」 「…他跟贊熙哥要復合了。」崔鐘顯將研磨機器放到一旁,自己在吧台內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看吧,你承認你喜歡他了。」得逞似地笑了笑,讓崔鐘顯皺起眉,飽含不滿的目光投向劉昌賢。 「就算我承認好了,又有什麼意義?」鬆開眉心,垂下肩,或許是終於放下了長年壓在心上的一個祕密終於說了出口。其實他一直都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墜入了如陷阱一般的愛裡,只是告訴自己不要迷失在這樣困難的習題裡。 自戀。 原來是能夠吸引自己的特質,太出乎意料了。 「當然有啊,你要和秉憲學長說!」向前傾,激動地說著。 「為什麼要說,他就要和贊熙哥復合了,我又不是瘋了。」搖搖頭,崔鐘顯是有那麼點失落,卻又不是非得要有個什麼結果。 畢竟,他向來不憧憬什麼美好的愛情。 「學長他一定喜歡你。」劉昌賢的語氣充滿了肯定,就像是一套有寫在百科全書裡的常識那樣地篤定。 「你又知道了?」似笑非笑地揚起唇角,崔鐘顯隨口問道。 「當然知道,而且我很肯定。」 「這麼有把握?哪來的信心?」戲謔似地笑了笑,只見劉昌顯挑挑眉,接著說。 「因為你們兩個是一樣的人,都太倔強了。」 「…我瞭解他的個性,要是真像你說的一樣,他不會到今天都沒有行動的。簡單的來說,我跟他,早就錯過了那個最佳時機。」聳聳肩,崔鐘顯眼神中閃過一瞬間的黯然。 有一種友情,是在與愛情擦肩而過後始堅定。 「你們的問題就出在這裡。」劉昌賢再度支起下巴,含著笑意說道。 「什麼啊?」劉昌賢的眼神令他有些無措,只有撇過臉,逃避這樣的對視。 「你們都太自以為了,自己為很瞭解對方,但是其實…你們都只是過度自戀,才會選擇看著自己想看見的部分,逃避你們之間一直存在的愛情。」 過度自戀。 看來我們,真的太像了、對吧? 那個最佳時機,我們是錯過了,還是…? 第六章、 李贊熙推開玻璃門,站在櫃台的只有李秉憲。 「鐘顯呢?」走近跪台後,他所說的第一句話。 「他今天早上突然說有點事,今天不來了。」李秉憲漫不經心地答道。 「欸…。」李贊熙支起下巴,看著李秉憲散漫的樣子,嘴角堆起了笑意。 「怎樣?」抬起頭,正好對上李贊熙戲謔的眼神。 「看到我一點都不緊張嗎?」 「為什麼要緊張?」皺起眉,他壓根兒忘了李贊熙來這裡會是為了什麼。 「你不怕我問你關於復合的事情?」李贊熙瞇起眼,看著眼前毫無頭緒的李秉憲,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 「你這是怎麼搞的?」李秉憲搔搔頭,反覆回想李贊熙的那句話,才想起了幾天前李贊熙曾突然出現所提出的要求。 李秉憲根本無暇去思考那個問題。 過去的這幾天,他都在思考當年李贊熙說的那句話。 他在想,到底是誰填滿了當時他浮誇的世界。 「李秉憲,你徹頭徹尾都是個傻瓜。」搖搖頭,李贊熙卻感到舒坦許多。 「我聽不懂。」滿臉疑惑地望向李贊熙。 「我不是真的想復合才來找你的。」 「那你為什麼要提復合?」李秉憲並不是個喜歡猜測別人內心的人,對於過多迂迴的談話內容感到不耐。 「因為我在賭,我猜得對不對啊。」站起身,李贊熙掛著笑容。 「賭什麼?」緊皺起眉,他不曉得李贊熙還要繞多大一圈才願意把答案告訴自己。 「你的答案是什麼?」李贊熙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地問道。 「…我不覺得復合會比較好,當老朋友挺好的。」聳聳肩,或許是因為談話的對象試李贊熙,他沒有任何顧忌地說著。 「我果然賭對了。」李贊熙是被回絕了,笑容卻更加恣意地漾開。 「到底是賭什麼?」雙手抱胸,等候李贊熙的答案。 「當年你心中的人,是不是我所猜的那一位啊。」 「…。」李贊熙的話令李秉憲瞪大眸,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我原本還擔心你答應呢,幸好你根本忘了考慮。」吐吐舌,李贊熙顯得很孩子氣。 「欸、贊熙。」李秉憲雙手垂於身側,鬆開緊皺的眉心。 「怎麼了?」挑挑眉,等候下文。 「是誰…告訴我好不好?」對上李贊熙的目光,他釋放出很多疑惑和猜疑,是完全不像李秉憲該露出的情緒。 他一直都是很有自信的。 那種狂放不羈的眼神,是他受歡迎的主因。 只是,現在的他,就像是個對愛一無所知的青澀少年。 「你啊、早就知道了,不是嗎?」李贊熙拍拍他的肩,他卻像是沒有得到解答那般地失落,李贊熙向前傾,輕聲地落下這樣一句話… 「不懂嗎?那個你馬上想到的人,就是答案。」 崔鐘顯。 原來,就是答案。 崔鐘顯躺在宿舍的床上。他一直反覆想著劉昌賢說的話,害怕看見李秉憲會手足無措,於是隨便用一個理由搪塞,沒有到咖啡店去幫忙。 他們兩個人好像真的一起做了很多事情。 自從高中時期相識以後,很快的就無話不談,在崔鐘顯高中畢業並且不打算升學的時候,當時就讀大學的李秉憲就提出了合夥開設一間咖啡廳的提議,兩人現在甚至還是鄰居,大門相對著的那種。 「我不喜歡冒險。」崔鐘顯的腦中閃過無數的問句,都是在問著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李秉憲這個人,不自覺脫口而出的這句話,就是他的回答。 愛情,就像一場冒險,要下賭注的。 那是李秉憲曾經說過的話,崔鐘顯只是似懂非懂地記著。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崔鐘顯的思緒,坐起身,看著大門,本來想忽略這一個突然登門拜訪的客人,畢竟他也不曉得會是誰,卻在對方鍥而不捨的拍打之下,他快步地往大門的方向走,打開門,看見還穿著咖啡店圍裙的李秉憲,正想開口說什麼,卻被抱個滿懷。 「果然沒錯…。」李秉憲的語氣聽起來很放心,就像是一個疑問得到了解答那般地舒暢。 「你幹嘛啊?」掙扎著,想脫離他的懷抱。 「你就是答案沒錯!」李秉憲沒有鬆手,自顧自地說著。 「你在說什麼啊?」無奈地停下動作,只有順著他了。 「既然我們都只愛自己,乾脆就在一起吧。」 「…你不要無聊了。」嘆口氣,對於李秉憲這樣的話語似乎很熟悉。 「我是認真的,我很喜歡你喔。」李秉憲輕笑,在崔鐘顯看不見的地方。 「李秉憲,你店門有沒有關啊?」對於他的話不予理會,或許在某種層面而言,他害怕自己的認真反而會成為笑話。 「我不敢談戀愛,是因為我不敢冒險,可是當我在心裡問我自己的時候…我才發現,如果是你,我敢。」 「你在說什麼啊?」崔鐘顯還是不懂,李秉憲這麼反常的原因。 「知道為什麼當年贊熙會跟我分手嗎?」 「…我、我怎麼會知道。」在聽見李贊熙這個名字時,崔鐘顯不住輕顫,想起了李贊熙告訴自己的話,那句他要和李秉憲復合的話。 「他說,我的心根本容不下他那個別人。」李秉憲收緊雙手,緩緩地說著。 「所以呢?」 「他比我還要早知道,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 「…別開玩笑了,我們只是很好的朋友而已啊。」崔鐘顯並不想盲從自己的心意,他明白這不是兩情相悅就可以解決的問題,有很多的考驗和難關,或許,他的理智比什麼都要得頑強。 「那你,就說你不喜歡我,把我趕走吧。」鬆開雙手,站在崔鐘顯眼前,寫滿認真的神情令崔鐘顯有些猶豫。 「如果你是害怕冒險,可是我陪你啊,不覺得很可靠嗎?」 李秉憲張開雙臂,等候著崔鐘顯的答案。 「…你真的很煩。」低下頭,邁開腳步向前,雙手環抱住李秉憲的腰際。 「反正你喜歡就好。」李秉憲的笑容不可思議地燦爛。 或許,他們並不是只愛自己的自戀狂。 只是在等候一個機會,讓他們的愛走向就在身旁的彼此。 這一步,跨過了曖昧不明的友情,投靠到了愛情的港灣。 李秉憲和崔鐘顯之間的冒險,名為愛情,正式啟程。 -The End- |
橘子咪無限的青春,無畏的年少。 ArchivesCategorie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