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議BGM:倪安東-失敗的分手。
『聽說,起光一直在找你。』 滿室的黑,僅在床舖上有一道微弱的光線,床上的人用右手臂擋住眼,左手就放在光線的一旁,似乎為了什麼在心煩,又像是為了什麼而傷感。光線來自於手機,螢幕上顯示了一行字,令他徹夜難眠,又或者,與那個人分別後,就再也沒好好睡下了。 始終沒闔眼,坐起身,上一秒天還暗著,下一秒漸漸發白的天空顯示了已是清晨的事實,他才發覺自己已經呆坐了三個小時。下床,盥洗完後換上一套簡便的衣物,傳了一則訊息後便走到客廳,整個人埋進柔軟的沙發裡。不曉得過了多久,漸漸地進入夢鄉,直到玄關傳來解鎖的聲音,他才從淺眠中清醒。 「孫東雲,有你的信。」尹斗俊將手上的一疊信件丟到客廳的茶几上,還帶了一份早餐要給他。 「謝謝你。」點點頭,視線始終保持著望向天花板,酸澀的眼有些紅潤,佈滿了血絲,他卻還不打算休息。 「你又沒睡了?」走到另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皺起的眉頭從進門就沒放鬆過。 「我看起來很狼狽嗎?」孫東雲坐起身,望向尹斗俊,試著揚起笑容,卻沒想過自己的疲憊會這麼沉重,令他完全無法開懷。 「非常。」搖搖頭,尹斗俊表示著無奈。 「有比和起光哥分手那天要更狼狽嗎?」背靠上沙發,仰起頭,讓頸部貼和沙發邊緣。 「…怎麼突然提到起光?」尹斗俊遲了一會兒,放在外套口袋中的手捏緊,就像害怕被拆穿謊言那樣地心虛。 「昨天晚上,賢勝哥傳簡訊跟我說,起光哥在找我。」孫東雲拿起手機,再反覆地讀了那封簡訊好幾遍。 「欸、東雲,如果、我是說如果,起光又出現在你面前,你會後悔當初提了分手嗎?」尹斗俊小心翼翼地問著。 「後悔…嗎?」輕聲地複誦了一遍他的問題。 李起光和孫東雲在大學時期是學長還有學弟的關係,念同一所學校,主修的科系不同,是在一間速食餐廳打工認識的。兩人都非常喜歡一個叫作Y的樂團,因為有一個這樣相同的話題,兩人很快得就熟絡了起來,在之後成為了室友,維持著無話不談的關係。 會從朋友的關係變成情人,是在兩人第一次去聽Y的演唱會。一開始,在擁擠的人潮中,兩人為了不要走散而挽起對方的手臂。演唱會進行到了尾聲,孫東雲牽起了李起光的手,手指緊緊地相扣著,掌心的溫度令兩人的臉頰升溫,最後,孫東雲在李起光耳邊留下了一句… 「我們,不要當朋友了,好不好?」 李起光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揚起臉,掛著一張好看的笑容看向孫東雲,被執起的手輕輕地晃著。 孫東雲仔細地端詳了那一張笑顏,瞇起的眼角上揚著,散發了和他相襯的可愛氣息,潔白的牙齒整齊地排列著,嘴角的弧度綻放了他那令人著迷的純真,那是和這張臉再相配不過的笑容,孫東雲一直這麼認為。 兩人的感情很穩定,如涓涓細流那般地平淡,卻又緊緊地依靠著彼此,他們沒想過要改變那樣的狀況,卻也沒想過這個社會有著很現實的價值觀,他們的感情是不會被認同的,就算那樣的觀念早已陳舊,卻也無法輕易地被打破。 二○○七年,六月六日,孫東雲二十二歲的生日。 李起光解開門上的密碼鎖,走進屋裡看見桌上擺著兩張Y樂團的演唱會門票,卻沒看見孫東雲。疑惑的同時,李起光打開窗戶,聽見了樓上曬衣場傳來孫東雲的聲音。 「我這禮拜會回家,先別和爸說。」難掩疲憊的聲線令李起光感到不捨。孫東雲很久沒有回家去了,是一年還是兩年?甚至已經很難推敲出確切的時間了。他的父親並不想見到他,這點一直讓李起光很內疚。 「我知道爸不想見我,可是、可是…。」孫東雲的聲音是在壓抑著什麼,李起光明白,他的矛盾、不安,李起光都知曉。 孫東雲的父親生了一場重病,孫東雲很晚才得知這一件事。 掛斷電話,孫東雲長嘆一口氣,抹去眼角蹭出的淚水,走下樓,努力地緩和自己僵硬的表情,推開門,看見李起光拿著自己的背包和外套。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孫東雲的慌亂,李起光沒有看漏,只是揚起笑容,那張孫東雲最喜愛的容顏,稍稍緩和了他的浮躁。 「我們走吧,演唱會很快就要開始了。」李起光將外套塞到孫東雲的手中,自顧自地踏出家門,不斷催促著身後的孫東雲。 兩人到了演唱會場後,李起光興奮地跟著旋律唱著歌,孫東雲只是笑而不語,牽起的手不自覺地用力,直到演唱會結束都沒有鬆開過。 「回家吧。」兩人走出會場後,為了掩人耳目,孫東雲放開了李起光的手,走在他前面。 「欸、東雲。」李起光沒有跟著向前,只是站在原地喚他。 「怎麼了?」聽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李起光漸漸漾開的笑容,卻莫名地感到一股強烈的失落感… 彷彿下一秒,他就會煙消雲散,讓自己再也找不著。 「回家的路上,要小心,知道嗎?」李起光緩緩地說著,臉上的笑容逐漸黯然。 「說什麼啊,你不也要跟我一起回家嗎?」孫東雲不懂他話中的涵意,又或許是在避免理清那真正的意思。 「我是說,回你那個有父母親的家。」李起光走上前,伸手執起孫東雲的手。 「起光?」想知道李起光此刻的情緒,他卻低著頭不讓孫東雲看見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東雲,我和你不同,我沒有父母,所以我不用為了這段感情心煩。我不希望因為我讓你失去了家庭,所以…。」李起光語帶哽咽,而晶瑩的淚水同時滴落孫東雲的掌心,滑過那專屬孫東雲的紋路… 就像是在寫下離別,用著李起光滿滿不捨的化身。 「…要分手,是嗎?」不自覺地,孫東雲的眼眶中蓄滿了淚,不管是不是下一秒就會和李起光一樣,還是開口說了這樣加劇傷痛的問句。 「嗯。」李起光點頭,放開孫東雲的手,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為了要讓我回家,所以你要分手嗎?」孫東雲問著,看著李起光的視線逐漸地模糊。 開始看不清,那個自己眷戀的身影。 「嗯。」李起光點頭,一滴、兩滴的淚珠就像要灼傷孫東雲那般地滾燙,卻捨不得抽出自己被李起光緊握住的手,更捨不得擦去李起光留給自己的眼淚。 那是最後,自己能擁有李起光的部分。 「…那我走了,你自己一個人要小心。」孫東雲沒有太多的辯駁,因為他感覺到了自己無法得到紓解的疲憊不斷地啃食他的留戀,他還是很愛李起光這個人,他很肯定,卻沒辦法再以這段感情為生活重心的活下去。所以選擇轉身,即使知道自己的淚還是落下了,卻慶幸至少沒在李起光的面前奔騰… 孫東雲的堅持,隨著轉身之後的孤獨而瓦解。 不是不愛了,而是不可以愛了。 不是不勇敢,而是勇敢太久了。 原來割捨,就和字面上的意思一樣,狠狠地泛著疼痛。 「我沒有,停止後悔過。」孫東雲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模樣令尹斗俊的眉心再度緊皺起。 「那你就去見他吧。」尹斗俊拿出右邊口袋中的一張Y樂團演唱會的門票。 「…。」孫東雲看著那熟悉的印刷圖樣,沒想到過了幾年門票竟然還是用一樣的形式,令他又想起了李起光當年的體貼,雖然那令這段感情告終。 李起光的道別,是他給予自己的體貼。 只是那殘忍的溫柔,卻令孫東雲遺憾… 兩人分不開的思念,多麼的失敗。 「你可以不去,不過起光一定會在那裡。」尹斗俊放在口袋中的左手因為握得太緊而顫抖著,卻怎麼樣也不願鬆開。 「為什麼你那麼肯定?」孫東雲的瞳孔失去了焦距,只是望著尹斗俊的方向。 「…這給你吧。」將左邊口袋放著的東西拿給孫東雲,有些懊惱地搔搔頭,卻又宛若如釋重負般地垂下肩。孫東雲沉默,接過尹斗俊手上的信封,竟不住地笑了… 多麼刺眼的鮮紅。 孫東雲才知道,那是李起光寄來的喜帖。 多麼可怕的鮮紅。 孫東雲才知道,那代表著李起光要結婚。 多麼朦朧的鮮紅。 孫東雲才知道,那是因為自己正流著淚。 紙上李起光這三個字,暈開、模糊…卻不會消失。 孫東雲攏了攏上衣的領子,微涼的晚春時節,和當時一樣洶湧的人潮令孫東雲瞇起眼尋找那抹身影,卻怎麼樣也找不著。攤開掌心,那張被自己捏皺的門票驅使著他向前走,決定進入會場,已經不管是不是真的能看見李起光。 演唱會開始,Y樂團依舊唱著那一首開場曲,孫東雲想起了李起光總是為了這首歌而蹦蹦跳跳的身影,竟不自覺地笑了。正打算舉起手,和旁人一樣融入節奏時,卻被一股溫暖的力量給抓住。 是李起光,孫東雲不用確認,也不願確認。 就這樣,直到演唱會結束,兩雙手都沒有鬆開過,卻沒有任何一個視線的交會,更別說是交談,人群漸漸地散去,到了最後終於只剩下兩人。佇立在臺階上,沒有人願意先鬆手,或許是對於放手以後的人生感到很清楚… 這次真的會,再也不見。 「你要過得幸福。」孫東雲啟唇,吐露出自己的衷心期盼。 「你也要…。」顫抖的聲音牽動著孫東雲的情緒,心中激盪起的浪潮遲遲無法消退,卻又不能放肆地將李起光擁入懷中… 你的幸福,是我永遠給不起的。 「我可以不要去參加你的婚禮嗎?」孫東雲轉過身,面對李起光的側臉,還是沒有改變的一張臉,還是沒有消逝的愛戀。 「…好。」李起光點頭,感受到了孫東雲的視線,卻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就算再見面是自己提起的。 「那…為什麼還要寄喜帖給我?」一個用力,讓李起光面對自己。 「我怕我反悔,所以想再見你一面…。」抬起頭,李起光沒有任何的閃躲,久違的交會,兩人卻都紅了眼眶。 「見到我就不會反悔了嗎?」皺起眉,鬆開李起光的手,轉而捧起他的臉,想好好地看著他,然後記住他。 「還是會反悔,但是我會知道不可以。」李起光沒有阻止他的靠近,只是深深地望進他的眼底,即使在那深邃的黑瞳中,倒映的是自己軟弱的殘影。 「起光哥…」孫東雲的臉龐向他靠近,兩人全身顫抖著,視線沒有一刻移開彼此過,就在兩唇要相貼的前一瞬間,孫東雲將自己的拇指放上李起光的唇,隔開了兩人即將落下的親吻。 「這次,真的分手了。」 雙手離開李起光的臉頰,順勢垂在身側,依舊面對面的兩人進入沉默。 「嗯。」和當年一樣,李起光只是點頭附加一個單節音,不同的只有,他沒讓自己的淚水奪眶而出。 「那…我走了。」孫東雲撇開臉,頰邊滑過的是他自己最不想面對的眼淚,這一次他在李起光面前失守,只是因為他再也無法故作堅強的看著他走。 就算,他還是會走。 「嗯。」李起光點頭,轉過孫東雲的身子,催促他離開的腳步。 「回家的路上,要小心,知道嗎?」孫東雲邊說著,邊邁開腳步。 「…嗯。」李起光重重地點頭,轉過身,不讓自己有再多猶豫的機會。 背對背的這段距離越來越大,就像他們的懦弱。 李起光站在婚禮會場的門口,身旁站著的是女方的家長。進場的賓客皆掛著笑顏向他祝賀,他只是邊笑著,邊伸出手予以感謝。 「恭喜你。」李起光向入場的長輩鞠躬表達謝意,還沒能抬起頭便聽見了一個熟悉的嗓音。 「謝謝你,請問你是…?」女方的父親伸出手和孫東雲交握,臉上堆滿了笑意,和孫東雲的表情有很大的反差。 「我是…」停頓了一會兒,視線很快地投向李起光,從原本生冷的表情轉而仰起一抹弧度。 「新郎的朋友。」抬起手,放到李起光面前,李起光緩緩地抬起手,握住孫東雲比自己要來的大的手掌,兩人同時移開視線。孫東雲先放開手,兩人的指尖輕碰,孫東雲只是對著李起光搖搖頭… 二○一二年,六月六日,李起光成為了新郎,別人的丈夫。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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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咪李起光的一個垂眸,楊昇昊一個轉瞬,泛起了一世的波瀾。 ArchivesCatego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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