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心最近的距離,就是我愛你。
「喏、」楊昇昊將手中的粉藍色便當盒放到李準的桌上,這個動作令原本在打盹的李準抬起頭。 「怎麼了?」抬眼望向楊昇昊,只見他撇過臉,坐到李準前面的位置。 「隔壁班的女生給你的。」楊昇昊聳聳肩。 「喔。」李準點點頭,將便當盒移至離自己較遠的位置,臉貼上木製桌面,闔上眼。 「不吃嗎?」眼角餘光瞥見了桌角上的便當盒,於是轉過頭問道。 「不餓。」將臉埋進臂彎,是他不想交談時常做出的動作,識趣的楊昇昊只有噤聲。 李準和楊昇昊,高中三年級的學生。 兩人在小學到國中的那段期間同是一個舞團的成員,也一直都是同班的同學。但是楊昇昊在上了高中後便退出舞團,原因是飽受腰傷的折磨,在家人的勸說下離開的。 至於李準則是在一次的比賽中因為一段亮眼的獨秀而成了校園中的風雲人物,身旁不乏追求他的女孩。或許是李準總是扳著一張臉,那雙細長的眼眸令人猜不透,好似淡漠又近似通情,導致那些女孩總是只敢遠觀,最後只有找上楊昇昊。 原因就是,楊昇昊是最靠近李準的人,無庸置疑地。 「你今天跟我一起去練舞吧!」李準揹起書包,拍了拍身前人的肩膀。 「我去做什麼?」楊昇昊收拾好書包,並不打算跟他一起到練舞的廣場。 「看我練習啊,幫我看看有哪裡不好什麼的。」聳聳肩,等候楊昇昊的下文。 「哲鏞可以幫你看,我要回去了。」轉過身,才想走出教室,肩上的書包一把被扯了下來,還沒能回頭,便看見李準拎著自己的書包逕自往前走。 「欸、你這傢伙怎麼搞的?」加快腳步跟上他,卻怎麼樣也無法超前。李準始終不語,只是沒有猶豫地向前走,直到出了校門才終於在第一個紅綠燈停下腳步。 「你以為我這麼好騙嗎?」李準出聲,卻是以這樣一個毫無頭緒的問句起頭,這讓楊昇昊皺起眉,一時之間無法應答。 「你還是想跳舞,對吧?」李準瞇起眼,沒有意外地看見楊昇昊眼裡閃過錯愕和不安以及刻意的沉默。 「走吧。」李準嘆口氣,催促著身旁的楊昇昊向前。 楊昇昊比誰都熱愛舞蹈,只有李準深知這一點。 「昇昊哥!」房哲鏞一看見楊昇昊的出現,馬上放下手中的MP4,以小跑步的姿態到了楊昇昊面前,兩手緊緊箍住身著制服的昇昊。 「呀、你夠了吧?」李準從房哲鏞背後拉起他的衣領,像是用拎的將房哲鏞拉到一旁。 「昇昊哥要不要一起跳?」無視李準的阻撓,繞到昇昊身旁搭上他的肩。 「我…算了吧。」搖搖頭,昇昊走到一旁的石階直接落坐。 「…。」李準脫下制服的襯衫,裡頭那一件白色汗衫是方便練舞穿的。一邊拿出書包裡的水杯,一邊看著坐在石階上視線亂竄的楊昇昊。 還是這樣,用那種沉默來隱瞞滿腔的熱愛。 輕快並帶著嘻哈色彩的音樂從小型的音箱傳出,因為簡單的設備讓音質有些粗糙,卻沒讓廣場上舞動著的人失色。流暢的編舞和過人的舞蹈實力令五個人的合作充滿張力,尤其是站在正中央的李準,每一個動作都細緻地懾人。 這樣地要求完美,是李準一直以來的固執。 「休息了!」房哲鏞拉起衣襬,渾身的汗水沾濕了他的髮,傍晚的微風稍稍吹去了那股悶熱。 「李準不休息嗎?」楊昇昊輕聲問道,視線停留在夕陽餘暉裡的李準,那樣通紅的身影就像是炫麗的舞台效果,令他的動作更加有力。 「準哥要去參加這一屆的全國舞蹈大賽。」房哲鏞轉開瓶蓋,仰起頭將瓶中的水飲入喉。 「他一個人?」 「是啊,以前準哥從來不參加個人賽的,上個禮拜不曉得哪根筋不對,突然答應要參加個人賽。」房哲鏞聳聳肩。 「…。」楊昇昊抿起唇,只是緊緊地望著那抹不願停歇的身影。 晚上九點半,結束了練習。 「昇昊呢?」李準拿出書包裡的毛巾,擦拭濕漉的髮。 「剛剛和哲鏞走了。」其中一名收拾善後的團員答道。 「…。」李準停下動作,漠然地望向身後的那團黑夜。 很難習慣,轉過身看不見你的那個使我狼狽的當下。 「不問我為什麼參加個人賽嗎?」李準雙手交扣拖住自己的後腦,仰起的臉令他只有垂下眼才能看清楚對面的楊昇昊。 「有什麼好問的?」低著頭,手上的自動鉛筆被他轉了又轉。 「…。」楊昇昊冷漠的語氣令李準啞然。 「反正,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楊昇昊站起身,將桌面上的課本收拾進揹包中,離開了兩人最常待的速食店。 「…怎麼可能會是我自己的事情,這樣而已呢?」 楊昇昊,你是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呢? 走出速食店的楊昇浩有些茫然地向前行,不曉得自己走過了多少間店。他知道李準為什麼要參賽,可是他就是無法坦白。 在李準的面前,自己一直都是倔強的。 就像是害怕一瞬間的軟弱就會被看穿。 『全國舞蹈大賽的奇蹟──年僅13歲的新一代舞王。』 李準拿出放在抽屜裡的簡報,上頭這樣斗大的標題已被歲月染黃。那是五年前的楊昇昊,那個為了舞蹈而奮不顧身的男孩。報紙的油墨令他笑得燦爛的臉龐有些模糊,卻怎麼樣也無法阻止李準想起當時的楊昇昊,他戴著頭巾遮住半邊臉,身上穿著深色並且寬鬆的衣褲,嘴角揚起大大的笑容朝自己跑了過來,緊緊抱住當時沒有參賽的李準。 「我贏了!」那是第一次李準聽見楊昇昊這麼興奮的語調,也是第一次看見楊昇昊那樣笑著的面容。 「我知道,你好厲害!」那也是李準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都對楊昇昊笑得這麼溫柔,擁抱住他的雙手也是如此地輕柔。 第一次發現,楊昇昊在自己的心中佔據著不凡的地位。 「李準學長今天沒有來上課嗎?」楊昇昊站在班級門口,看著滿臉失落的學妹,做不出任何回應。 「李準學長為什麼這麼久沒來了?」學妹的追問讓楊昇昊啟唇,卻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 「…我也不清楚。」楊昇昊搖搖頭。 離開速食店後,楊昇昊就再也沒見過李準。 兩個人雖然一起長大,就連家都只隔一條巷子,看似走得很近,卻總有個微妙的陌生隔開兩個人,距離感總在這樣分開的時候更加清晰。 楊昇昊其實一點也不瞭解李準。 「準哥,你在這裡練多久了?」房哲鏞放下書包,走到躺在地上的李準身旁,蹲下身子。 「不知道…。」李準坐起身,不順暢的呼吸令他有些頭暈,雙腿無力地顫抖,樣貌狼狽得讓房哲鏞不由得正經了起來。 「哥,雖然舞蹈大賽很重要,可是你這樣練會受傷的。」房哲鏞站起身,將自己的水瓶遞給李準。 「我要贏。」李準站起身,推開了房哲鏞的手,逕自按下音樂播放鍵。 「哥真的有這麼在意這個全國第一嗎?」房哲鏞按下暫停鍵,在得到答案以前是不會妥協於李準這反常的行為。 「我當然在意…」斂下眸子,李準的臉上沒有任何對勝負的執著,只有淡淡的笑意。 「楊昇昊心目中的第一,我介意。」 「哥、難道你喜歡…?」房哲鏞話未說完,便被另一個團員的聲音而打斷。 「李準,昇昊好像來找你耶!」 「…知道了。」李準邁開虛軟的步伐,往公園的出入口走。 「哲鏞,你幹嘛站在這裡發呆?」團員拿過房哲鏞手上的MP4,尋找自己要練舞的歌曲。 準哥原來喜歡昇昊哥,是真正的那一種喜歡。 「昇昊?」李準遠遠就看見了靠在柱子上的楊昇昊,微長的髮亂七八糟的翹著,像是剛有跑步的模樣。 「這些是你的作業還有課本,老師要我轉交的。」將書包裡的一疊紙還有筆記本塞到李準手上,轉身便準備離開。 「就為了給我這個到這裡?」垂下手,李準的語氣充滿不耐。 「…。」楊昇昊噤聲,皺起眉像是在隱忍什麼。 我能說是… 知道你一定天天在這裡練舞,害怕要是你也負傷了該怎麼辦? 「對。」楊昇昊聳聳肩,將那些關心摒棄。 「那下次不用麻煩了,我不需要。」將手上的東西扔到地上,頭也不回的往廣場走,只留下楊昇昊站在原地。最後楊昇昊蹲下身,將所有的東西一一拾起,整理好後離開了公園,到李準家,將所有的東西交給李準的母親後,一個人到了速食店。 「咦、你的朋友呢?」滿臉笑容的店員在昇昊結完帳候餐的時候開口問道。 「…。」楊昇昊直覺得心頭堵得發慌,索性不語,在餐點全數送上後拿起餐盤,找到一個離櫃台最遠的位置坐下。 就連這個世界都無法適應我們的獨身。 低著頭,楊昇昊用手玩著紙盒裡的薯條,感覺到對面的位置有人坐了下來,正想抬起頭說不喜歡和人合坐,對方卻率先發聲… 「對不起。」是李準。 「…。」沉默地看著李準,渾身的汗水顯示了方才仍在練習的事實。 「要比賽了,我變得有點敏感,態度才會這麼差。」 「沒關係,比賽加油。」昇昊搖搖頭,拿起餐盤裡的漢堡遞給李準。 「我不餓。」李準搖頭,只是拿起飲料杯,想一解自己的乾渴。 「明天來上課吧,一周沒來了,來找你的學妹都不曉得撲空幾次了。」 「…這樣也省得你麻煩啊。」放下飲料杯,手指眷戀地撫著杯外的水珠。 「來和不來都麻煩,所以你乾脆來吧。」打開漢堡的紙包裝,放到嘴邊咬了一口。 「你這是在擔心我嗎?」瞇起眼,李準將身子向前傾。 「對。」對於李準滿臉的得意感到有些不滿,於是順著他的意回答。 「…。」這樣的坦白反而令李準有些不適應。 「參賽的榮譽心固然重要,但是不要像我一樣在大賽前夕受傷了,會讓別人笑話的。」很久沒提起的過往在此時由昇昊自己重述,眉宇間的遺憾令李準有些歉疚,關於自己勾起他的回憶這一點。 「我知道,你一直很介意我當初退賽,也很介意我之後的退團,我到現在還是喜歡舞蹈沒錯,但是我是真的不願意再跳了。所以你不需要用這樣的方法讓我回去,我是真的不可能回去了。」楊昇昊緩緩地說道。 「就算…是為了我也不可能回來了嗎?」兩人的視線交會,瞳孔倒映著滿懷心事的彼此,最後先閃躲開的,反而是渴求答案的李準。 多麼害怕你的回答,多麼害怕我之於你,誰也不是。 「就算是為了你,也不會回去了。」楊昇昊反常地直率令李準毫無頭緒。 「那、如果我這次拿到全國第一,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好。」回答前冗長的沉默令兩人間微妙的距離感更加龐大。後來兩人像是說好了一樣,沒有人再出聲。肩並肩往回家的方向走,各懷心事的兩人都沒再開口說一句話,直到道別時的問候,沒有任何的一句交談。 楊昇昊打開自家大門後帶上,輕靠著門板,垂下眼。 你說,楊昇昊心中的第一,你介意。 可是,你已經是第一了,你知道嗎? 傍晚的楊昇昊原本走到了廣場,但在聽見了李準和房哲鏞的對話後,匆匆忙忙地跑向公園出入口,在中途和其中一名團員擦肩而過,湊巧地傳達了來意。 隔天李準總算是來到學校了,可是在正常的生活過了一周以後,李準又突然消失無蹤,這讓坐在他前面那個位置的楊昇昊感到疑惑,於是放學便往廣場去,卻沒看見李準的身影。 「哲鏞,李準呢?」楊昇昊走到房哲鏞身旁,視線仍在尋找著李準。 「…不曉得。」房哲鏞搖搖頭。 「怎麼會不知道、他應該有來練舞吧?」急切的語氣令房哲鏞臉色一沉。 「該知道的人應該是昇昊哥吧、為什麼要來問我?」站起身,房哲鏞提高了音量,惡狠狠地扳起臉。 「我…」被房哲鏞懾人的態度給弄得無從應答。 「你和準哥不是最好了,反正準哥他也喜歡你啊!」 「你沒頭沒腦的在說些什麼啊?」房哲鏞的語無倫次令楊昇昊有些不悅。 「哥你也喜歡準哥對吧、不然為什麼總是那麼關心他?」 「你…到底怎麼搞的?」楊昇昊對於房哲鏞的每個問句都無從應答。 「我喜歡昇昊哥!」 房哲鏞的這句話,令楊昇昊只有抿起唇,一句話也說不上。而在楊昇昊身後,右腳打著石膏的李準停在原地,三人陷入無盡的靜默中。 那一天過後,三人就像是平行線那般地毫無交集。 李準因為腳傷退賽了,也離開了那個舞團,沒有升學。 楊昇昊專心準備大考,最後進了離家很遠的一所大學。 房哲鏞成了那個舞團的當家王牌,拿下全國大賽冠軍。 楊昇昊從研究室走了出來,研究所的畢業論文終於讓教授點頭了。踏著輕快的腳步準備回宿舍,口袋裡的手機響起,拿起一看,是一個已經有五、六年都沒有撥出和接聽過的號碼… 『來電者:李準。』 猶豫了很久,楊昇昊才按下接聽鍵。 「…喂?」小心翼翼地開口。 『好久不見。』對方疲憊的聲音明顯地藉由話筒傳來。 「是啊,過得好嗎?」楊昇昊走到一旁的長椅坐了下來,感覺自己的尾音不住地在顫抖。 『挺不錯的,不過有點累。』李準嘆口氣。 「工作很忙嗎?」 『那是一部分,最主要是最近在忙婚禮的事情。』 …婚禮。 「你、你要結婚了嗎?」楊昇昊的表情完全無法明朗,卻還是努力上揚自己的語調,只是冷卻的心卻怎麼樣也無法恢復熱度。 『是啊,下個月十四號,喜帖有寄到你家,不過你自從上大學後就不怎麼回家了。』李準平靜的語氣令楊昇昊感到有些失落,莫名地。 「恭喜你,婚禮…我有空就會去,畢竟畢業論文一直被退回來。」 楊昇昊覺得自己簡直無法再更加狼狽了。 『我有問題想問你,能問嗎?』李準沒有回應楊昇昊的話,只是逕自說著。 「…問吧。」 『你…有沒有喜歡過哲鏞?』李準停頓了一會兒,還是接了下去。 「沒有。」楊昇昊搖搖頭,就算知道李準不會看見。 『那你,有沒有熱愛過舞蹈?』 「有。」重重地點頭,楊昇昊覺得自己握住手機的手有些顫抖。 『最後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愛過李準這個人?』 「…。」楊昇昊靜默,卻怎麼樣也無法開口,只是不斷地點著頭。 『謝謝你,希望下個月十四號能看到你來。』沒有一句道別便掛斷電話,直到嘟嘟聲傳到楊昇昊耳邊… 「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李準按下結束通話,對著手機緩緩地說著。 「當然有。」輕聲對著結束通話的手機說,點著頭,楊昇昊闔上手機。 兩顆心最遠的距離,也是我愛你。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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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愛情只是一場謊言。
「楊昇昊,你傻了嗎?」鄭丙熙皺著眉,看著眼前玩著吸管的男人。 「為什麼這麼說?」沒有抬起頭與他的視線交會,明明曉得他譴責自己背後的含義還是明知故問了。 「離李準那傢伙遠一點。」知曉楊昇昊性格中的頑固,只有直白一途可行。 「…為什麼?」雙手輕顫,卻沒讓自己太過慌亂。 「你明明知道那傢伙是慣犯,不會對愛情忠誠的。」鄭丙熙嘆口氣,對於楊昇昊的執念感到無奈,並不是想責備他的選擇,而是表達對於李準的不信任感。 「欸、丙熙,你知道嗎?」楊昇昊拿出口袋裡的手機,突然笑了起來。 「什麼?」他的豁然開朗反而令鄭丙熙感到不安,卻被他強烈的喜悅牽著鼻子走,於是問道。 「我要的,本來就不是忠誠。」 楊昇昊的手指滑過螢幕,看著李準正好傳來的簡訊,只是簡單的寫著『會晚回家,你先睡吧。』,而楊昇昊也只是簡短地回答一個『好』。或許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楊昇昊從不過問李準的私事,從不追問李準的行蹤,更不會揭穿那樣過於明顯的謊言,這樣並不像是愛卻是愛情的關係總讓旁人搖頭,尤其是鄭丙熙,已經不是第一次像這樣勸楊昇昊抽離。 「那你要的是什麼?」楊昇昊的答案是鄭丙熙從未預想到的選項。 「我要的,就是李準這個人而已。」 「那傢伙真這麼有魅力?」挑眉,搜尋著自己記憶中的李準,卻找不到一個能令人留戀的特質,想得到的也只有花心、濫情、慣性背叛諸如此類的負面評價。 「你不懂。」輕蔑的語氣令鄭丙熙冷哼,但是他確實是不能理解,自己和楊昇昊已經有了五年以上的交情,楊昇昊一直都是個平凡的男人,不愛冒險謹守本分,和李準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太超出楊昇昊既定的常理了。 過於反常的楊昇昊,更令鄭丙熙憂心。 飛蛾撲火的戀情,誰有把握能夠長久? 「我已經厭倦過去的生活了。」拿起玻璃杯,看著裡頭褐色的液體。 「就算是這樣,和李準在一起,還是太危險了。」撇過臉,鄭丙熙已經想不出更多的詞彙來勸他。 「為什麼危險?」反問。楊昇昊並不是不懂他的意思和動機,但是有很多時候,是知道要怎麼做,卻做不到。 那是因為,謊言,是很容易上癮的。 「楊昇昊,危險就在於,你以為你玩得起這場感情,但是和他相比,你只不過是初學者,完全不是他的對手。」鄭丙熙抿起唇,靜候楊昇昊的答覆。 「原來是這樣。」似乎像是懂了一樣地點頭,卻又笑著搖頭。 「你到底是懂還是不懂?」他的反應令人很難揣測他的心境。 「不過,我從來沒想過要玩這一場感情。」站起身,拿起另一張椅子上掛著的外套,爾後穿上。 「你是認真的?」不敢置信的神情令楊昇昊失笑。 「…我先走了,下次見。」擺擺手,並沒有回答鄭丙熙的問題。 「楊昇昊、你是認真的?」激動地站起身,顧不得自身的處境,提高音量問道。 「算是…也算不是吧。」 楊昇昊聳聳肩,往酒吧的出入口走。 是認真的在喜歡李準這個人。 只是對於這場感情,毫無所求。 並不是非得要得到什麼而留在他身邊。 只是,在某個當下,他們相遇,這樣而已。 談不上誰贏誰輸或是認真與否… 只是,剛好而已。 「李準,你在傳簡訊給誰啊?」一個女人像是八爪章魚一般地貼到李準身上,嬌聲嬌氣地問道。 「…我的戀人吧。」將手機收進口袋裡,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戀人?」女人瞪大眼,顯然是對於那個詞彙感到訝異。 「昇昊哥?」朴相鉉放下酒杯,試探性地問道。 「是啊。」聳聳肩,蠻不在乎地說道。 「半年了吧,真難得。」朴相鉉望向李準,想在他的表情裡找到一些線索,畢竟這樣反常的李準是很罕見的。 「不吵不鬧的人,很難得。」抬手拉開和身旁女人的距離,他現在想要到空氣流通的地方喘息,莫名地。走出包廂,李準到了建築物的頂樓,伸手摸了摸口袋,發現自己把菸留在桌上了,只好將背倚著欄杆欣賞夜晚的天空。 「要菸嗎?」朴相鉉推開頂樓的門,將一支菸遞給李準。 「謝謝。」點點頭,接下朴相鉉遞來的菸,並且點燃。 「為什麼昇昊哥能打破你不超過一個月的速食戀愛法?」手肘靠在欄杆上,問著一旁仰頭的李準。 「覺得沒必要特別劃分和他的關係,就過半年了。」左手的食指夾著淡菸,嘴裡吐出灰白色的煙圈,飄盪在風中,在李準眼前描繪出一個圖騰… 就像他自己,總會在這樣的黑夜裡迷失了方向。 找不到出口,於是習慣用謊言編織自己的道路。 已經習慣,在欺騙別人的同時,說服自己不要放感情。 「你在他身上,看到了誰嗎?」朴相鉉認真地問道,他相信自己的這個揣測是最可靠的,比起李準自己的說詞更要來得貼近事實。 「…我不確定是不是那樣。」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如實回答,將菸放進嘴哩,緩緩地吸了一口氣。 「溫流不會再回來了,他只是有點像而已。」朴相鉉轉過身,和李準呈相同的姿勢。 「我知道。」輕點頭,被看穿以後的軟弱,令李準感到厭惡,所以才會更喜歡武裝起那樣的自己。 那個,曾經深愛過一個人的記憶,是李準最畏懼的真相。 「可是昇昊哥和溫流不同的地方,你知道嗎?」 「…我知道。」李準闔上眼,腦中閃過回憶裡的殘影,過去的溫流和現在的楊昇昊重疊著,倒映在他的眼前。 溫流完全的信任過李準,卻在最後受夠了謊言架構起的感情,所以選擇拆穿了這樣虛假的一切,即便知道李準真切的愛情。 而楊昇昊,則是從未相信過李準這個人,卻也不介意那過多的謊言,配合著李準編造一次又一次的騙局,在這樣的虛假中,他們並存著… 算不算愛過,李準對自己說沒有。 至於楊昇昊的答案,沒有人知道。 楊昇昊躺在雙人床上,滿室的黑卻沒令他有任何的睡意,鄭丙熙的一席話對他的影響有些大,即便那些都是自己早已明白的道理。 有些理論被重提,是很容易動搖決心的。 楊昇昊認真地回想了自己對於李準在這六個月以來的生活,戀人之間該有的濃情蜜意他們並沒有,該說甜言蜜語的當下也只是一笑帶過,只是牽手或是擁抱,那並不算是愛情,楊昇昊知道,自己已經過了那樣的年紀,不會再有渺小的憧憬。 腦海中,閃過的只是一個夜晚,李準曾經在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說過的一席話,從那次之後,楊昇昊就一直在李準的身邊… 「你怎麼喝這麼醉啊?」李準倒在楊昇昊住處的沙發上,嘴裡念念有詞,楊昇昊卻完全聽不懂。 「對、對不起…。」劇烈的頭痛令他皺起眉,很痛苦的樣子。 「很不舒服對吧?喝得這麼醉,根本是自找罪受。」雙手抱胸,楊昇昊心中油然一股不想理會他的衝動,於是站起身。 「不要走。」李準睜開眼,抬起手緊緊抓住楊昇昊的衣角,眼裡流淌出的無助令楊昇昊移動不了腳步。 「是我的錯,我說謊了…對不起。」激近哀求的語氣令楊昇昊有些無措,只是拍拍他的肩,想緩和他的情緒。 「我說過的愛你,不是謊言,溫流…你知道嗎?」李準溝起唇角,抓住在自己肩上的手,輕聲說道。 「…。」楊昇昊只是沉默地看著李準如孩子一般地笑靨,他一直都知道李準有一個認真愛著的人,只是不曉得他們之間存在了一場誤會。 「所以不要走,好嗎?」李準收起笑容,認真的神色令楊昇昊抿起笑容。 「我知道了。」輕點頭,楊昇昊握緊他的手。 李準,無條件包容你,只是因為在你眼中看見了自己。 我們都是那一種用謊言包裝真心,在愛情中流浪的人。 我們都不敢面對,自己心中那份深刻的愛戀。 所以乾脆,就讓我們一起,療癒那道無形的傷口。 不用相愛沒關係,只要相依就可以;毋須坦承沒關係,只要相信就可以。 就算,愛情只是一場謊言,我也甘心受騙。 因為,楊昇昊不敢面對的,必須用謊言掩藏的人… 剛好是李準,這樣而已。 -The End- 愛情與戰爭,都讓人很難全身而退。
一棟座落於深山中的華美別墅,散發著冰冷的氣息,以米白色為主的外觀,上頭有著精緻的雕花,溫柔的粉藍色活絡了呆板的基調,路經此地的人都因為建築物散發的詭譎氛圍而不敢久留。屋內的裝飾顯現出屋主的財力雄厚,偌大的屋子此刻除了樹林間傳來的蟲鳴聲,只剩下二樓每間臥房所傳出的均勻呼吸聲。 一位身著黑衣並且蒙面的男子不費吹灰之力解開了金框大門上複雜的鎖,確定自己沒有吵醒任何人後快步移動至二樓,一踏上平坦的走廊,左右兩旁的房門令男子有些猶豫,不曉得該往哪個方向走。不給自己太多思考的時間,向右手邊走去,推開沒有上鎖的房門,寬敞的房裡擺設十分簡單,男子馬上注意到了床舖上躺著的一雙男女,放輕腳步卻沒有放慢速度地往床的方向走,拿出外衣口袋中的消音手槍,沒有任何遲疑地扣下鈑機,床上的那雙男女便在睡夢中漸漸沒有了氣息。男子將空著的左手放進另一個口袋中,拿出一張撲克牌放到那兩人的中間。 Joker… 男子走出房間後,面朝著方才自己沒有選擇的左手邊方向,向前邁開腳步,卻又停下,蒙面之下僅僅露出的雙眼微瞇著,黑瞳中帶著掙扎、猶豫。最後毅然地走下樓、離開了這棟別墅。 愛人與士兵,都能夠忠誠卻又殘忍。 才過正午天色便灰濛濛得像是夜,刺骨的寒風令人不禁攏緊衣領,四周散發著肅穆的氣氛。平時罕有人煙的別墅此刻卻有許多人進出,只是都扳著一張臉,甚至有人的臉上帶著未乾的淚痕。 「請節哀。」原本寬敞、舒適的客廳擺滿了木頭桌,許多人身著正裝到達現場哀悼,面色凝重地垂著臉吃著鐵碗中的湯麵,現場十分的安靜,甚至能說是死寂。 「負責偵辦的警方有什麼頭緒了嗎?」一位穿著合身剪裁西裝的中年男子走到跪在靈堂的青年身旁,怕驚動什麼人一樣地低聲問道。 「他們說兇手並沒有留下任何的指紋,除了那張撲克牌以外,幾乎能說是毫無證據,也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青年無神的眼眸稍稍有了焦距,緩緩地答道。 「撲克牌?」中年男子重複了一遍。 「是,據說是一個殺手特有的記號,總是會在完成任務後在現場留下鬼牌。」 「原來是他…。」 「叔叔知道些什麼嗎?」青年將毫無目的地的視線移到中年男子的身上。 「那傢伙是非常有名的完美犯罪者,永遠能在法律的面前猖狂,是大韓民國警方非常頭痛的罪犯。」 「完美…犯罪者?」青年眨了眨酸澀的雙眼。 「昇昊,以後凡事都要小心,那個人平白無故的饒你一死,怕是為了日後的行動鋪路,知道嗎?」中年男子眼神中流露出嚴厲的警告,深怕青年會忘記那般慎重。 「是,我知道了。」眼神望向靈堂上擺著的兩張遺照,緊握的拳就像是提醒著自己永遠不要忘卻一夜慟失雙親的哀痛。 「我會協助這個案子的偵辦,找個安全的地方住下吧。」 「是。」昇昊點點頭,視線依舊停留在那兩張遺照上。 完美犯罪者。 既然是罪,又何來的完美? 就好比一場戰爭,怎麼可能會有仁慈可言? 「什麼意思?」 「我想在你這裡借住一陣子,不會太久。」楊昇昊揹著簡便的行李,站在一間公寓五樓的玄關外,對著站在屋裡的男子說道。 「可是…。」一個有著細長眼眸的男子,頂著一頭微捲的淺棕色短髮,穿著貼身的白色背心,露出結實的臂膀,修長的腿穿著寬鬆的黑色運動褲。 「我會付房租給你的!」 「我會計較那點錢嗎?更何況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狀況…。」那人抬起手揉亂原本就沒有刻意整理的髮。 「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也不會讓警察來這裡的!」兩眼流露出誠懇地目光。 「唉、我知道了,進來吧。」聳聳肩,還是無法拒絕他的請求。 「只有一間房,看你願不願意和我擠一張床。」男子打開冰箱,想拿點食物招待此刻有些狼狽的楊昇昊。 「李準…你的背上什麼時候有了刺青?」昇昊無意間將視線停留在男子的背上,因為穿著一件貼身的背心,露出了一些黑色的線條,但不是很完整,讓人不曉得那是個怎樣的圖騰。 「…很久以前刺的。」遲疑了幾秒才回答。伸手拿起掛在餐桌椅上的薄外套,迅速地穿上。 「也是,我們也好久沒像這樣聚在一塊兒了。」昇昊將背靠上柔軟的沙發。 「伯父、伯母的後事處理完了嗎?」李準終於找到了一塊麵包,走回客廳。 「多虧有叔叔的協助,不然我一個人哪有可能處理這樣的事情。」一抹黯然襲上他的眸子,只有垂下臉才能掩蓋過這樣的哀淒。 「我爸他有對你說什麼嗎?」李準將麵包塞進昇昊的手裡,選擇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叔叔要我小心,因為兇手大概不會輕易放過我。」 「關於兇手有任何消息了嗎?」李準將視線所在昇昊身上。 「沒有,只知道對方是個很俐落的殺手。」 「你就在我這裡待到你整理好一切。不用擔心,我不會介意的。」李準拍了拍昇昊的肩,想用自己的笑容感染此刻有些低落的楊昇昊。 「…。」輕點頭,沒有作聲。 「我老爸的名字可是全大韓民國的罪犯聽見了都會怕的。所以你放心,一定很快就能揪出兇手的。」 這樣的傷,如何能輕易地撫平? 每一個夜,都會在失眠中墮落。 楊昇昊,還有多少存在的理由? 「Joker…你留下活口的原因是什麼?」白皙的膚色、圓潤的大眼,這樣善良的模樣很難讓人聯想到嗜血的殺手。 「我以為別墅裡只有兩個人而已。」 「這樣啊…。」雙手抱胸,挑啟一邊的眉。 「如果你不相信,我再怎麼辯解也只是枉然。」聳聳肩。 「姑且信你一次。不過,你應該曉得我來找你的原因吧?」 「…。」 「楊昇昊,是下一個獵物。」一張撲克牌被說話的男人放到冰涼的玻璃桌上,爾後將那張牌推到另一個男人的面前。 Joker… 象徵著一場喋血任務的開始與結束。 「家裡有錢了不起嗎?」一群少年在牆邊包圍住一個癱坐在地的楊昇昊,他的衣服被地上的塵土給弄得髒兮兮的,眼眶含著淚,卻一句話也沒說。 「就是嘛、每天都有司機接送,還有奇怪的大人跟著。」 「老師對你比較你,你倒是囂張了!」其中一個少年抬腳踢了那個沉默的昇昊,令他縮了縮身子。 「怎麼不說話、難道真的以為自己是大少爺?」 「夠了吧?」李準將書包丟到一旁的地上,皺著眉看著那幫欺負人的孩子。 「哼、你不過就是這傢伙的走狗,幹嘛替他說話?」 「…。」李準噤聲,無從反駁。 李準的父親因為職業的緣故,從李準還是小娃兒時便將他安置在舊識的楊家,但是楊家主人卻不怎麼喜愛李準,總說李準的眼神帶有邪氣,至於他的生父幾乎從未去探望過他。 如今,李準已經十四歲了。 「不准這樣說他!」昇昊沒有開口替自己辯解,卻在別人欺侮李準之後替他辯駁,或許是由於從小一同長大的情誼才會讓楊昇昊在此刻勇敢了起來。 「大少爺倒是說話了?」少年抬手拍了拍楊昇昊的臉頰,因為毫無防備而偏向一側,這樣的舉動完全激怒了李準。 毫無理由的,李準將每個欺負了楊昇昊的少年都給趕跑了。 「謝謝你。」昇昊一跛一跛地走向李準隨手丟在地上的書包,將它拾起,伸手把上頭沾上的塵土拍掉後才遞給李準。 「…。」拿過書包後便掛在肩上,沒有給予回應,只是自顧自的往前走。 「欸、等我一下!」昇昊想走到他身旁,卻因為負傷的腳踝而無法加快速度。 「你的腳怎麼了?」李準實在無法忽略身後那人身體狀況的異常,回過頭。 「沒什麼…。」停下腳步,迅速地搖頭。 「上來。」走到楊昇昊面前蹲下身。 「什麼?」 「我揹你回去。」晃了晃手催促著身後遲遲沒有動作的楊昇昊。 「…不用了,我用走的就好了。」擺擺手。 「快點。」 「…。」昇昊深呼吸後小心翼翼地將雙手環住李準的肩膀,輕輕靠上他比自己還要寬厚的背,李準順勢抓起昇昊的雙腿,輕輕一蹬後站起身。 其實李準是很討厭楊昇昊的。 從小到大兩人都在一起生活,卻擁有完全不同的際遇。 李準知道自己不是楊家的孩子,當然不能夠苛求什麼。 但是,他奢望至少能得到一點關心,像一般的孩子那樣就好。 楊昇昊就不同了,所有的關心都放在他的身上。 楊家的男主人和女主人都非常疼愛他,就連管家也是。 忌妒心,其實很盲目。 「對不起…。」昇昊將下顎輕靠在李準的肩上。 「…。」面對楊昇昊總是慣性的沉默,算是一種軟性的報復。 「謝謝你剛剛幫我出氣,我還以為你跟那些人一樣討厭我。」 「…。」 沒錯,我討厭你。 是想這麼說,卻說不出口。 或許,李準沒那麼討厭楊昇昊,只是長年對楊家的冷漠失望。 又或許,李準是喜歡楊昇昊的。 「我睡地板好了。」洗完澡後,昇昊站在床邊對著躺在床上閉目的李準說道。 「…。」李準睜開眼,往牆邊靠。 「如果有多的棉被我就睡地、」話未說完便被李準一把拉到床上。 「睡吧。」伸長手,李準將房裡的日光燈關上。 「可、可是…」楊昇昊無法否認,此刻自己的心跳有些失速。 楊昇昊很喜歡李準。 從小時候開始,到李準離開楊家,一直到現在都,很喜歡李準。 是怎麼樣的一種喜歡? 楊昇昊不敢定義,也不敢釐清。 怕要是明白真相後會讓一切失去控制,於是退怯。 或者是李準眼神中的淡漠令自己嚮往。 又或者是李準生硬的關愛令自己溫暖。 在這麼多的不確定中,楊昇昊能篤定的只有… 李準很討厭自己。 討厭那個身為萬人寵愛的楊家少爺,楊昇昊。 「欸、」楊昇昊調整好自己的呼吸後,輕聲開口。 「嗯?」從鼻腔發聲的單節音在夜裡顯得有些神秘,上揚的語調似乎在靜默的房內輕聲迴蕩。 「上一次像現在這樣,是什麼時候啊?」沒有期待李準會想起,更不奢望李準會答覆,只是自己在腦中尋找那段的記憶。 「你被欺負的那一天。」 「你記得?」 「…。」李準翻過身,背對著楊昇昊,確定對方無法看清自己的表情時睜開眼。 「那天晚上打雷,我記得我緊緊抓著你不放耶。」沒有太介意李準的舉動,只是自顧自地回憶著。 「現在想想,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不想去上學了。」楊昇昊翻過身,背對著李準。背對背,兩人之間的空隙就像是李準離開楊家後那段漫長的光陰,悄悄地隔開了兩人的世界。 對於彼此,意外地感到陌生。 或許是因為,他們都在逃避著一個認清。 若是愛上敵人,是不是註定兩敗俱傷? 「你是?」楊昇昊打開玄關,門外站著一位陌生的男子。 「我是李準的朋友,請問他在嗎?」 「他在浴室,請進來等一下吧!」昇昊讓出走到讓男子走進屋內。男子有著白皙的膚色,巴掌大的臉上有一雙大眼,精緻的五官令楊昇昊不住將視線停留在男子的臉上。 「李準,你有客人。」甩甩頭,快步地走向浴室。 「客人?」裡頭正好淋浴完的李準蹙起眉,套上簡便的衣物後走出浴室。 「請你稍等一下,他就快好了。」走到那男子對面的椅子爾後坐下,視線不自然地飄移著。 「相鉉…」李準頭上掛著毛巾,濕漉、凌亂的髮絲垂在額前,卻遮掩不住他驚訝的神色,這令發現這點的楊昇昊有些鬱悶。 這個相鉉…是誰呢? 「準,你還真是狠心,竟然快兩個月沒和我連絡。」 「…。」李準收起訝異,緊鎖住眉頭。 「原來是因為你身邊有別人了,你這樣會不會太花心了?」漾開好看的笑容,卻意外地讓人感到畏懼。 「…請你不要誤會,我只是寄住在這裡。你們慢慢談吧,我到超市去買點東西。」楊昇昊迅速地站起身,抓了件外套隨意套上後便出門。 …我怎麼都沒有想過,李準的世界早已有人填滿了呢? 「朴相鉉,我不是說過了不准來我家嗎?」李準將毛巾拿下,惡狠狠地摔到地上,全身像是燃起了怒火,緊繃的身子站在原地沒有移動。 「李準,已經兩個月了。」抬起手,修長的手指比出二這個數字。 「剛剛為什麼要那樣對他說?」李準最在意的,大概就是方才朴相鉉曖昧的態度。 「為什麼,你要問這個問題?」朴相鉉站起身,走到李準面前。 「…。」李準語塞,在實話與謊言間無法下決心,只有沉默。 「他毫無防備的和你一起生活,我不曉得你有什麼好遲疑的。」李準撇過臉。 「除非…你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朴相鉉將口袋中的手槍放到李準的口袋裡。 「我告訴你,不要做那種不可能的夢。」朴相鉉又將一張牌放到李準的手心裡。 「你的人生,已經不能有愛了。」 「再發一次任務通知,這次別再拖了。」朴相鉉拍拍李準的肩膀。 「…。」李準握緊雙拳,感覺到了那張牌被自己給捏皺。 「不要像隻發火的雄獅,向來以冷血著名的Joker到哪裡去了?」朴相鉉輕輕揚起笑容,走到玄關,手握上門把。 「為什麼要我殺了他,為什麼偏偏是楊昇昊?」李準冷冷地開口。 「殺手只是被雇用的工具,殺人又何必需要理由?」 「為什麼非得要讓沒有罪的楊昇昊死?」 「也許獵物的本身沒有任何罪過,但是他的存在不具任何意義。」 「所以他得死,就因為他的父母生下了他?」李準覺得指甲都要嵌到肉裡,卻不願減輕自己的力量。 深怕在鬆開雙拳的瞬間,會希望自己不再是自己。 「李準,你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打開門,朴相鉉離開了李準的家。 「是誰說,他的存在不具任何意義?」鬆開手,李準終於明白為什麼殺手不能有愛… 此刻,李準多麼渴望無情的槍下,即將要被奪去呼吸的人,是自己。 楊昇昊坐在超市外的長椅上,兩手插著口袋,手揉著柔軟的衣料,全身縮在一塊兒,黯然的表情令路過的人不禁放慢腳步。過去的兩個月,李準和楊昇昊之間存在著一個很微妙的距離感,兩人都像是害怕踩到警戒線一般的小心翼翼,從不過問彼此的生活或是交友狀況,只是憑藉著幼時的感情維繫著這樣的關係。 努力的讓彼此之間很平淡。 曾在某些時刻不小心將情感點燃,卻拼命地壓抑著。 內心的渴望就快衝破理智的藩籬,只是卻又因為朴相鉉的那席話,令兩人之間的高牆更加牢不可破,微妙的距離更感加地篤定。 楊昇昊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李準這一片天空,楊昇昊註定碰不著了。 我很喜歡你。 這句話,楊昇昊決定在道別時,在心中對著李準默念一遍。 楊昇昊推開門,看見了坐在沙發上面色凝重的李準。 「客人走了嗎?」揚起笑容後走到李準身旁坐了下來。 「走了。」 「我也該走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兩人間的沉默更加巨大。 「…昇昊,我有個請求,你能答應嗎?」像是無語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才終於讓李準打破了這個僵局。 「說吧。」輕點頭,轉過頭望向李準,笑容始終掛在臉上。 「我想吻你,行嗎?」也轉過臉,兩雙眼就這麼對上,各自懷抱著心事的樣子倒映在彼此的黑瞳上。 可笑的是,都充滿了不捨,卻又不得不捨。 可悲的是,一個飽含笑意,一個熱淚盈眶。 「…好。」昇昊點點頭。 李準向前傾,有些冰涼的唇貼上楊昇昊溫熱的唇瓣,原本只是想輕吻那雙令自己感到渴望的唇,卻在氣息的交融中逐漸失去理智,纏綿的細吻令兩人更加貼近,李準抬起右手扶住他的後頸,軟舌在瑣碎的細吻中闖入了昇昊微啟的嘴裡,交纏著的軟嫩令呼吸聲更加地曖昧… 若是不愛,又怎麼會讓理智淪喪在此刻? 楊昇昊抬起自己的左手,輕握住李準扶住自己後頸的右手,將那略顯粗糙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指尖碰觸到了一個物品,令李準停下了親吻楊昇昊的動作,分開兩人的唇,牽起的絲線讓方才的吻更顯得激情。 「李準,我真的該走了。」楊昇昊的笑容依舊在臉上燦爛著。 「可是,我不想讓你走…」李準終究還是讓眼眶中的軟弱滑過臉頰。 「我本來不打算說的,可是、我怕我不說,會沒辦法瀟灑的走掉。」 「…。」李準將空著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找到了那把朴相鉉給自己的槍。握這冰冷槍身的手顫抖著,和臉上放肆的淚水相互呼應。 「我喜歡你,李準。」握住李準顫抖的手,將槍口移到自己左心房的位置。 「就讓我,走吧。」楊昇昊是笑著,瞇起的眼卻不小心流出了眼淚。 「為什麼──!」仰起頭,李準扣下鈑機,沒有任何的聲響,楊昇昊因為後座力而向後彈,卻一把被李準抓住,緊緊地擁入懷中。 「楊昇昊,我愛你啊!」 李準將放在楊昇昊口袋裡的物品取出,緊緊握在右手,兩眼因為淚水而模糊了視線,舉起左手上的槍,對準自己,沒有任何遲疑地… 李準倒下,緊緊抱著楊昇昊。 左手的槍掉落在地,右手捏著的物品滑落掌心。 Joker… 楊昇昊存在的意義是,成為李準此生唯一的愛。 這場戰爭,最後沒有人會記得是誰贏了或是輸。 -The End- |
橘子咪李起光的一個垂眸,楊昇昊一個轉瞬,泛起了一世的波瀾。 ArchivesCatego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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