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高腳椅上,李起光瞇著眼,看著舞台正中央,成員們整齊的舞蹈動作、完美的配合,還有空著的位置…
那是我該站著的地方,但現在的我卻不行。 想到這,李起光好不容易抿起的笑容又垮下,握緊手上的麥克風,李起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是投入在這個Showcase的,看見有歌迷拿著照相機對著自己,他勾起唇角,不想露出令人擔心的神情,自己的腳傷已經讓歌迷操了許多心,他不想再讓自己佔據所有歌迷的關心。 可是,李起光還是有那麼一點的不甘心。 就李起光的解釋,就是那麼一點點而已… 吧。 尹斗俊手裡握著Mic,跟著排練時走過的隊形移動著,在不是自己唱歌的部分時,邊跳著舞,邊看著台下的歌迷。每個歌迷都賣力的替他們打氣,這讓斗俊更加逼迫自己要專心在舞台上的表現,要是不這樣督促自己,那麼他的目光,是絕對會找上在一旁的李起光… 那個被孤獨籠罩的李起光。 他知道,李起光對於舞蹈有著專屬於他的堅持,不然李起光也不會總在練習時如此的拼命,可是他更清楚李起光的自尊心… 當李起光選擇用笑容抹去低落時,那麼當下的李起光、肯定受傷了。 李起光這個人,他沒有一個驕傲的性格,可是他有一個驕傲的堅持… 那是身為歌手的李起光,與生俱來的倔強。 可是也因為那樣,才會讓李起光在倒下時,更顯得痛苦。 李起光習慣用笑容取代淚水,因為他不要讓別人陪他一起難過。 可是,每當看到那樣的李起光,尹斗俊都會寧願他是淚流滿面的。 「啊──。」一曲結束,到了和歌迷打招呼的時間,成員們有些疲憊地喘著氣,台下歌迷的情緒依舊亢奮著。 「…。」尹斗俊放下在嘴邊的麥克風,站到一列隊伍的後頭,抬起自己的手,朝著李起光的方向,做出讓他過來的手勢… 李起光,過來我身邊… 不要再一個人了,好嗎? 而且,你絕對不會只有一個人的,懂嗎? 李起光接收到了尹斗俊的呼喚,是那麼無聲的舉止,卻讓李起光寒冷的心有了一道溫暖注入,因為李起光明白,這是尹斗俊對自己好的方式,在不讓自己感到懦弱的前提下,用著他所有的溫柔對待自己… 這是尹斗俊,愛著李起光的方式。 不願崩壞李起光的自尊心,更不願讓李起光一個人。 所以就讓這樣的李起光,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邊。 讓他用著這樣無聲的溫柔,保護著這樣的李起光。 這是尹斗俊一直以來對李起光的體貼。 下了舞台後,他們坐上保母車回到下榻的飯店。李起光睡迷糊了,是在經紀人的叫喚下起床,最後一個下車的。拿著自己的包包走向和孫東雲一起住的房間,一開門,看見了坐在沙發上打盹的尹斗俊。 「…。」帶上門,放下包包,跛著腳走向尹斗俊。 「唔嗯、起光回來了啊。」或許是因為一開始就打算等起光回房,所以只是淺眠,很快的就在聽見腳步聲而清醒。 「東雲呢?」起光在走到斗俊面前後停下腳步。 「和我換房了。」 「這樣啊…」起光點點頭,沒有多加過問。 因為李起光很清楚,尹斗俊是不會坦白要陪著自己的心情。 兩人都盥洗完後,李起光躺到床上,沒有吭聲。不消五秒,尹斗俊走到自己的床邊,爾後坐上床沿,替李起光整平棉被上的皺褶,並且攏好棉被。 「你不睡嗎?」感覺到尹斗俊並不打算離開。 「我等你睡著我就回去睡。」 「這樣好奇怪。」起光拉起棉被,遮住自己眼睛以下的所有地方。 「為什麼?」 「你一直看著我,會讓我睡不著的。」起光轉轉眼珠子,避免和尹斗俊對上眼。 尹斗俊的目光太過溫柔,是很容易讓人淪陷的。 他怕再直視一秒,自己所有的軟弱都會被打翻… 此刻的李起光,很想緊緊抱住眼前的尹斗俊。 想藉由他懷裡的溫度,撫平自己心中的不安。 尹斗俊的懷抱中,有著李起光依賴的安定感。 可是他不敢讓尹斗俊知道,自己想在他面前耍賴… 就像個孩子一樣。 「快睡吧。」 「不然一起睡。」向自己的左手邊移動,想讓出位子給斗俊。 「要是我不小心壓到你的腳怎麼辦,傻瓜。」 「我才不是傻瓜。」努努嘴,停下自己移動的動作。 「看到你睡著我就會去睡的,所以不要太在意我。」 「…怎麼可能會不在意你。」起光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入睡。 「我也是,你知道嗎?」斗俊的語氣輕柔得讓起光以為自己真的睡下了。 「…。」起光緩緩睜開眼,他覺得自己連睫毛都顫抖著。對上尹斗俊如海一般深不見底的目光… 你的視線真的太溫柔了,你知道嗎,尹斗俊? 「不要胡思亂想,不要再讓我無法不在意你,好嗎?」 「斗俊…」想拉開在自己臉上的棉被,卻被斗俊給制止了。 「晚安。」斗俊低下頭,隔著薄被找到了起光的唇,輕吻著那雙飽滿的紅唇,即使是隔著一床棉被,也讓李起光感覺到了對方溫暖的體溫。 謝謝你、尹斗俊,成為了我的安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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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啊,下雨了。」李起光從床上坐起身,快步走到陽台把衣服都給收進屋內,眼角餘光看見自己家樓下的大門外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沒有多加留意,直到有個人從駕駛座上下來,朝著李起光揮手。 「怎麼來了?」起光替他開門。 「不能來看看你嗎?」那人似笑非笑地答道。 「要喝點什麼嗎?」 「不了,我等等還要趕通告。」 「到室內就別形象管理了,把墨鏡脫了吧。」起光笑著將杯子遞給眼前戴著墨鏡的男人。 「欸、起光…」 「怎麼了?」 「這給你。」那男人從口袋拿出一張紙,遞給起光。 「龍俊亨個人首場演唱會…你要開演唱會了?」照著紙上的字低聲念了出來,才發現這是門票。 「是啊,你一定要來喔!這是對號入座的。」 「…我非得去不可嗎?」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漸漸黯淡。 「你到底…還要躲梁耀燮多久?」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凌晨三點四十五分,練習室裡仍有人在練習。 「Dancing shoes…」李起光全身無力的癱倒在地。 「傻瓜。」 「誰?」聽見門口傳來的聲音,迅速坐起身。 「給你。」梁耀燮走到李起光面前不到三十公分的距離後坐下,從塑膠袋裡拿出一罐冰水。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起光問道。 「不在宿舍那會在哪?」耀燮像是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問一樣,迅速地回答。 「你怎麼不睡晚些?」 「我睡不著。」從袋子裡拿出飯糰,逕自拆開包裝、入口。 「我也餓了。」起光摸摸自己平坦的腹部。 「你要出道了,身材管理。」簡潔的回答讓李起光垂下頭。 「只能吃一口,知道嗎?」耀燮把飯糰湊到起光嘴邊。 「啊──」聞言,開心地抬起頭,輕咬一口梁耀燮咬過的地方。 「要出道了,緊張嗎?」耀燮伸手把起光嘴邊的飯粒給撥掉,不意外的感覺到李起光向後縮的舉動。 「有一點緊張,怕台下都沒有人會理我。」 「傻瓜,就算台下沒有人理你,我也會站在你身後陪你的。」 「耀燮…說真的,你說真的喔!」 「嗯。」耀燮點點頭,把手上的飯糰全都吞入腹中。 「我先出道了,你卻必須替我伴舞,你會不會覺得不公平呢?」 「…。」耀燮沉默,沒有馬上回答。 「我、我只是問問而已,你不一定要回答的!」起光慌亂地撐起笑容,就像是害怕因為這個問題會讓彼此間的關係生變一樣。 「李起光…」梁耀燮將上半身往前傾,離李起光越來越近。 「怎麼了?」 「才說你是傻瓜呢…」耀燮伸出右手,扶助起光的後頸,吻上起光還沒會意過來的雙唇。 「怎麼真的這麼傻?」離開起光的雙唇後,直勾勾望進李起光的眼裡。 「…。」李起光眼裡的疑惑、慌亂還有羞赧都一覽無遺。 你一定是在想,我為什麼要吻你呢? 其實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我會吻你。 其實我知道,我是因為喜歡李起光,才會吻你的。 AJ是李起光出道時的藝名,算是不溫不熱的展開活動。 「看來AJ這個企劃並不是太成功呢…」經紀人在六人合宿的宿舍裡對著四個男孩說道。 「所以,社長提了一個新的企劃。」經紀人從袋子裡拿出一個資料夾,封面斗大的寫下BEAST這個單詞。 「這是?」尹斗俊開口問道。 「社長要你們六個人一起住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好要讓你們成為一個組合了。」 「所以,我們也可以出道了?」張賢勝難掩興奮的神情問道。 「大致上是這樣沒錯,不過時間有點趕,可能明天就要開始錄音和練舞了。」 「對了,耀燮跟起光呢?」龍俊亨看了看四周,並沒有看到他們兩個人的身影。 練習室裡,有兩個人的交談聲。 「起光,今天就別再練了,回家吧!」 「可是、」起光無力的癱坐在地,雙手和鏡面貼合,仔細端詳著鏡子裡汗流浹背的自己。 「你就算現在拼命練,當時的失誤也補不回來了。」 「…。」起光低下頭,沒有再出聲。梁耀燮把一旁的毛巾拿起後,走到起光身後,把毛巾披在起光頭上後,席地而坐。雙手環抱住他的腰,頭靠在他的肩上。 「不要難過了,我會陪你的。」距離很近,耀燮的低語深深的觸動了起光軟弱的堅強。 「如果想哭,沒有人會看見,就哭吧。」 「耀燮…」起光抓住耀燮環抱住自己的手,那雙和梁耀燮的臉不匹配的大手。 「我在這裡。」緊握住起光略小的手,想用自己掌心的溫度讓起光安心。 「梁耀燮…」 我好像,很喜歡你,的樣子。 後來梁耀燮牽著李起光的手離開練習室,在快到公司門口的時候,起光掙脫開耀燮的牽引,不過後者並沒有太介意的繼續往前走。 「回家吧,回我們的宿舍。」梁耀燮環住李起光的肩膀,腳步雀躍的向前走。 「嗯。」起光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這讓耀燮稍稍的放下心來。 梁耀燮和李起光之間,有了一份超過了友情的關係。 不僅僅是因為耀燮那一晚突然的吻,還有彼此之間自然的碰觸、擁抱… 都動搖了彼此的心。 那顆想去愛的真心。 梁耀燮和李起光,距離愛情有點近。 不過就在下一個紅綠燈,一切都有了改變。 遙遠了那原本靠近的兩顆心,艱鉅了那原本被發掘的愛情。 是不是命中註定,我們之間不可以呢? -中- 就在下一個紅綠燈,他們兩人肩並肩走著的同時,碰上了酒駕失控的轎車,可是他們倆並沒有受到很重的傷,被送到鄰近的醫院包紮和作筆錄。雖然兩人的傷勢不重,但是在耀燮的右臉頰,有一道長長的傷口… 「照這個傷勢看來,應該會留下疤痕。」醫生評估著。 「我知道了,謝謝你。」耀燮不忘向準備離開診間的醫生道謝。 「都是我害的…」起光雙手顫抖地摸向自己胸前的項鍊,那個AJ圖樣的大尺寸項鍊,上頭確實沾著耀燮的血跡… 「怎麼會是你害的呢?」耀燮伸出手想握住起光那顫抖的雙手,卻被躲開了。 「你剛為了拉住我,才會被我的項鍊割傷臉的…」 「沒事的,只不過是皮肉傷。」 「可是傷在臉上,藝人的臉可是第一生命…」 「肯定有方法解決的,化妝或是手術,不會有事的。」耀燮再伸長手,但還是被起光給躲開的。 「你們還好嗎?」經紀人快步走進病房裡,看見了坐在椅子上的梁耀燮和站在一旁滿臉歉意的李起光。 「你的臉…」 「是為了拉我,他才會傷到臉的。」起光在耀燮要開口時,硬是先說了。 「…這會留疤嗎?」經紀人的臉沉了下來,有些嚴肅地問著耀燮。 「會。」梁耀燮看得出經紀人的怒氣,所以他不敢隱瞞。 「真的是起光害的?」經紀人繼續問道。 「不是的、」耀燮想解釋,但再度被起光給打斷。 「是。」起光抬起頭,怯生生地望向經紀人,只見經紀人走近起光…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耀燮可能沒辦法出道了?」 一個響亮的巴掌聲,讓整個診間呈現死寂,李起光偏過去的那面臉頰,火紅的樣子讓梁耀燮想上前抱住仍在逞強的李起光。 「你是公司的失敗品,你知道嗎?」經紀人的語氣像把利刃,讓李起光瀕臨窒息。 「哥,好了!這怎麼會是起光的錯呢?」耀燮抓住似乎還會動手的經紀人。 「社長要是知道了,你不只是害了耀燮,還有可能害了其他四個孩子!」 「哥,這點傷不嚴重的,你怎麼搞的?」 「總之,你們都會受懲罰的。」經紀人先走出了診間,要他們兩個快點跟上車。 「起光…是不是很痛?」上前,想撫上那明顯的紅印。 「我沒事。」推開耀燮的手,走出了診間。 你怎麼可能會沒事? 那個身為AJ的李起光,自尊心有多強,我又會不知道嗎? 後來,社長知道了這件事後,把耀燮和起光叫到他的辦公室獨自約談,先進去的是起光。 「社長您好。」恭敬地向社長鞠躬。 「坐吧。」 「是。」 「你知道最近公司接到了多首歌迷寄來的信嗎?」 「…。」起光噤聲。 「耀燮臉上的傷,去診所看過了,據說要動美容手術有難度。」 「…。」起光皺起眉,想起了那道疤痕。 深刻得就像是劃在李起光的心上,刺痛著。 「不過可以用妝蓋掉,要不就讓他蒙面上舞台也是可行的。」 「起光,你應該曉得公司即將要把你們六個人組成團體吧?」 「…。」起光點點頭。 「我想耀燮那樣的形象可能會有點突兀…」 「社長。」起光突然開口說道。 「如果,我離開呢?」 「什麼意思?」 「我想,退出演藝圈。」 「起光啊,你可別忘了你可是練習了六年才得到出道機會的。」 「我知道,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決定要退出的。」 「…。」 「就算練了這麼多年,我還是沒辦法成功,所以我退出吧。」 「…起光,我有一個更好的方法。」 「是。」 「我會保留我門之間的合約,你可以離開公司,但是在約滿前你還是可以回來。」 「謝謝社長,不過我不會回來的。」 「…無論如何,我尊重你的想法。」 「社長,我可以拜託你兩件事嗎?」 「說吧。」 「請一定要讓他們出道,還有、我離開的事情,不要讓他們知道,尤其是耀燮。」 「他們遲早會知道的,不是嗎?」社長看向漸漸揚起笑容的起光,有些不解於他此刻看來的釋然。 「在我走得很遠之前,不要讓他們知道我不會回來,好嗎?」 起光推開門,正好和在外頭坐立難安的耀燮對上眼。 「社長說什麼了?」趕緊上前問道。 「他說沒事,出道的計畫不會改變的。」起光努力讓自己笑得很自然。 「還有呢?」 「沒說什麼了。」起光抬起手,輕輕地摸上耀燮臉上的疤痕。眼裡閃過了一秒因離別而起的哀傷,但很快就被取代了。 「起光…」耀燮想抓住在自己眼前的手,但又被躲過了。 「快進去吧,社長在等你。」李起光向前走,擦過梁耀燮的肩。 「起光、李起光…」梁耀燮沒有回過頭,只是緊握住雙拳。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說謊嗎?」 「耀燮,我走了。」李起光停下腳步,但馬上又往前走,留下一句他認定的道別後,就此走出了梁耀燮的生命。 站在原地無法移動的梁耀燮抬起手,在眼前攤開掌心… 為什麼,我總是握不住你的手? 為什麼,明知道我會看穿還是說謊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原因只讓我知道你要離開? 因為我是真的愛你,所以我看得懂,你眼裡給予我的訊息。 李起光在走出公司時,他告訴自己… 那個被稱做失敗品的AJ死了。 剩下的李起光要一個人要好好活下去。 對不起,梁耀燮,最後一刻還是沒讓你知道,我其實是愛你的。 -下- 李起光就這麼走出那個世界,全無音訊的過了六年。 在這六年間,他沒有看到一個叫做BEAST的組合出道,但是其他人都以各種形式站到舞台上,而這當中也包括了梁耀燮,他一出道,就以他堅強的歌唱實力成為了眾人皆知的歌手,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每個禮拜四,李起光總會準時的打開電視,看著音樂節目,等待著以前和他一起打拼的他們出現。大概在起光走後的三年多,在耀燮出道兩週年的那一天,李起光打開電視,看見了娛樂新聞寫著… 『知名歌手梁耀燮,首度公開臉上的疤痕。』 這樣的標題,讓起光莫名的緊張了起來,終於進入了新聞畫面,起光看見了消瘦、沒有上妝掩蓋疤痕的梁耀燮。 『這個傷,是在出道前不小心留下的疤。』李起光不住往前,伸手撫上電視螢幕所出現的、耀燮的臉。 『這是一個人留下來給我的,讓我的心也深受重傷的疤痕。』 「對不起…」 『我想找到他…所以如果、如果你有在看的話,就不要再躲了,好不好?』 「耀燮,對不起…讓你受傷了。」 不只是臉,還有他的心,都是真的受傷了。 『我根本就沒怪過你,所以不要消失了,好嗎?』 「我在這裡啊…」起光的指尖觸摸著沒有溫度的螢幕,想起了當時耀燮溫熱的掌心,盈眶的淚水終究滑過臉頰… 對不起,我好想念你。 對不起,我不能見你。 要不是因為我愛著你,那我又何必遠離你? 是在李起光消失的第七年,龍俊亨才無意間找到他的。兩人之間偶有聯繫,只是都巧妙的避開往事不去談,只是聊聊彼此的近況。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我沒有在躲耀燮啊…」起光笑了笑,拿起茶杯輕啜一口。 「那為什麼就只不跟他聯絡呢?」 「…。」 「耀燮他一直在找你,你不可能沒看到吧?」 「有嗎?」 「你就算再脫離演藝圈,你也不會沒看報紙或是新聞吧?」 「…。」 「那傢伙卸了妝在全國直播的新聞裡…」 「可是我,已經跟他道別過了,為什麼要再去找他?」 「…傻瓜。」龍俊亨摘下墨鏡,紅腫的雙眼讓起光有些訝異。 「你、哭過嗎?」 「梁耀燮那傢伙,現在需要你。」 「…。」 「去了演唱會後,你就會知道他有多需要你了。」 「…。」起光看著桌上的那張門票,內心泛起許多的猶豫和不安。 若是再見你,你肯定會怪罪我的無消無息,對吧? 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俊亨這麼傷心…呢? 到了演唱會那天,起光戴上黑色毛帽,穿了件黑色夾克搭配牛仔褲,還是到了會場,找到自己的位置後坐了下來。開唱後,看見了在台上唱著他擅長的Rap,那樣自信的神情讓李起光替他感到高興。大概在演唱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起光身旁始終空著的座位終於有人來坐了,可是因為現場的燈光太暗,所以起光沒有特別留心。就在演唱會結束要清場時,李起光的手被身旁的人給抓住。 「不好意思…」李起光想抽開那雙手,可是對方沒有要放開的意思,這時起光才注意到那雙手是這麼的熟悉… 「…耀燮。」李起光終於看到了梁耀燮,不是透過液晶螢幕。只是對方的沉默,讓起光很不安。 「好久不見了…」起光坐回位置上,避免對上耀燮那深沉的目光。 「…。」 「為什麼不說句話,你果然在生我的氣、對吧?」感覺到耀燮的手握得更緊了。 「梁耀燮…」李起光垂下臉,不管耀燮要不要回答,他還是想說。 「對不起。」眼眶因為這三個字而蓄滿了淚,李起光才曉得自己是這麼討厭道歉的,就算心底默念了好多遍,到了嘴邊還是很容易被自己忽略。 「你不原諒我也沒關係的,我不求你原諒的…」起光逕自的說著。 「其實我有買你的專輯,你的歌真的唱得很好呢。」 「如果你開演唱會我會去看的,所以你要加油喔!」彷彿是不想得到回答一樣,不停的說著。 「好了,耀燮,放手吧。」起光轉過頭,看向始終沉默的耀燮,也看見他頰邊晶瑩的淚水… 「為什麼不說句話呢?」起光只覺得自己的視線更加矇矓了,他不想在耀燮的面前流淚,這是他僅存的堅強,可是再怎麼逞強,再看到梁耀燮的悲傷時,什麼都崩壞了… 李起光的世界,李起光的偽裝,都崩塌了。 「…。」耀燮終於有了反應,但他只作出了個嘴型。 「不行?」 「…。」耀燮又再次做了這個嘴型,這讓起光懂了。 梁耀燮,不行說話了。 後來李起光問了龍俊亨才知道,梁耀燮是因為過度使用才導致聲帶受傷的,至於當時龍俊亨哭紅了的眼,那是因為耀燮他同意了接受手術後,在紙上寫了一行字,然後把紙條給了龍俊亨… 『我想念李起光。』 李起光坐在手術房外,看著依舊亮著的紅燈,內心的焦急讓他無法言語,所以即便當年差一步就要以BEAST出道的人全部都到齊了,卻也沒有任何交談。 梁耀燮是為了唱歌而存在的人,不可以奪走他的聲音。 梁耀燮是多麼以他的嗓音驕傲,不可以奪走他的聲音。 拜託,誰可以來拿走我的一切,然後保全梁耀燮? 燈熄了,醫生和護士走了出來。 「手術比想像中的還要順利,可是還是要觀察,大概一周後才能測試他的聲音有沒有恢復。」 「是,謝謝醫生。」李起光無力的靠在牆上,垂下頭。 「起光,就麻煩你照顧耀燮了。」斗俊拍拍起光的肩。 「我?」 「他…需要你,你不會不知道的。」 「…我知道了。」起光點點頭。 之後的每一天,李起光都到耀燮的病房探望他,直到他睡去才離開。可是已經過了三周了,梁耀燮都未曾開過口。 「為什麼不說話呢?」李起光握住耀燮的手,今天即使梁耀燮睡著了,自己還是捨不得離去。 「是不行,還是不想呢?」 「是因為我在這裡,你生氣不想說話嗎?」起光伸出另一隻手,撫上耀燮臉上的疤痕。 「已經痊癒了吧?可是…我的心還是好痛。」 「對不起,耀燮,當年那個失敗品AJ害得你得和這個疤過一輩子。」 「你好好睡吧,我明天再來看你。」收回手,轉過身準備離開病房,但卻被背後強大的力量拉了回去,因為重心不穩。 「我愛你。」梁耀燮把下巴靠在李起光的肩上,輕聲說道。 「…!」起光低下頭,看見環住自己的那雙手… 就像回到那天,李起光在練習室裡因為挫敗而流淚的那天。 「我終於,抓到你的手了。」耀燮緊緊握住起光的手。 「耀燮…」 「不行再消失,不行再自以為是為我好而挨耳光。」 「耀燮…」 「還有、」 「梁耀燮!」 「你不是失敗品AJ,你是我等了好久的李起光。」 「…。」因為他的這句話,李起光再度紅了眼眶。 「好了,該你說了。」 「梁耀燮…」 「在。」 「我也、我也…」哽咽的嗓音讓梁耀燮加重手上的力道。 「傻瓜,我知道。」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雨季好像要過了呢。 -The End- -番外篇- 早上九點三十分,娛樂公司的會議室裡。 「為什麼選在這天開復出演唱會?」 「…因為這天,對我來說很重要啊。」耀燮一派輕鬆地答道。 「好吧,我們會在這兩天和主辦單位聯絡,你就專心練唱,知道嗎?」 「那個、哥。」在經紀人要離開前,耀燮叫住他。 「怎麼了?」 「我想借用練習室。」 「練習室?你又不跳舞,為什麼要借?」 「我想在演唱會跳一、兩首歌,這樣會比只唱抒情歌要有趣吧?」 「知道了,我會去幫你說的。」 「謝謝哥。」耀燮勾起唇角,目送經紀人走出會議室後,低下頭看著關於自己這次復出演唱會的流程企劃案。 找回聲音的第九個月,終於決定要再站上舞台唱歌了。 自從梁耀燮出院後,幾乎可以算是半強迫式住進了李起光的單人套房。 「喏、給你。」語畢,很自然地躺到床上。 「是什麼?」坐在床邊地板上的收下耀燮給自己的信封,爾後拆開。 「你要開演唱會了啊?」瞇起的笑眼正好對上梁耀燮想偷看李起光表情的雙眼。 「你會來吧?」 「我得要看看那天有沒有事耶,畢竟現在才二月,我沒辦法確定。」 「你一定要來!」 「可是…之前為了去醫院照顧你,我已經跟老闆請太多假了。」 「不管,你那天一定要來!」 「耀燮…」 「如果老闆不要你的話,我養你就好了啊!」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被他的話逗得發笑。 「我是說真的,李起光。」耀燮坐起身,兩眼直勾勾地望向起光。 「…。」四目交接,梁耀燮的眼神認真得讓起光想閃避。 「這個位子,是尹斗俊和張賢勝拼了命也想搶到的,但我一開始就打算要給你。」 「嗯。」起光點點頭,看著門票上那張經過美工處理的臉龐,手不禁顫抖。 「李起光、」耀燮抓住起光的手,放到自己的臉頰旁。 「我就在你面前,所以如果你想說什麼,就看著我說。」 「耀燮,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因為,我差點就讓這麼耀眼的你不能出道了呢。」起光此刻的笑容,帶著苦澀。 「我不是說過了,這不是你的錯嗎?」 「後來,我把那條項鍊弄丟了。」 「李起光,你會不會懷念以前曾經站在舞台上的時候呢?」 「都已經過去了…」 「我是問你想不想念。」 「不會。」起光搖搖頭。 「可是我好想念。」耀燮彎下身子,輕吻起光的唇,只有大約一秒鐘的輕碰。 「就算想念,我也不可能再站到舞台上的,不是嗎?」起光輕吻耀燮此刻沒有帶妝的臉頰,那樣的細吻落在耀燮頰上的疤痕。 「演唱會那天,你一定要來,一定要是那一天。」 「為什麼?」 「你來了,我就告訴你。」 「…知道了,我一定會去的。」 到了練習室的耀燮,馬上在音效配備上連接自己的筆電,在他這次決定要跳舞的歌單裡,只有一首歌。 「你要跳這首歌,為什麼?」舞蹈老師問著在正做暖身運動的耀燮。 「因為這首歌對我來說很重要。」 「這首歌你跳不膩啊?」 「你不覺得這首歌很好聽嗎,都聽不膩。」 「傻瓜…。」 凌晨兩點半,耀燮輕聲地踏進起光家。 「回來了?」正打算走向浴室,卻被廚房傳來的聲音給叫住。 「你還沒睡?」 「睡不著。」 「你一個人睡,床變這麼大耶,怎麼會睡不著?」耀燮放下背包,走向正拿著水杯在喝水的起光。 「大概是因為習慣床變小了吧?」起光放下水杯,耀燮把水杯移到餐桌上後,兩手抓住起光的腰,讓他坐在流理台上。 「怎麼了?」起光看著笑臉盈盈的耀燮,有些不解。 「為什麼不說是因為我不在,才會失眠呢?」耀燮握住他的手,包覆在自己的掌心裡把玩著。 「…因為你知道,所以我才沒說的。」 「就算我知道了,還是會想聽啊!」 「知道了。」起光抬起沒被握住的左手,輕揉耀燮的頭髮。 「累了吧,洗完澡就快去睡,你明天還要練習不是嗎?」 「起光。」 「怎麼了?」 「我跳了一天的舞,可是一點都不累呢。」 「怎麼可能啊,肯定累壞了。」 「真的不累。」 「我去幫你拿衣服,你快進去洗。」 「…知道了。」耀燮沒有拒絕,只是笑著走進浴室裡。 到了那一天,你就明白為什麼我即便全身是汗,也不會感到疲憊了。 到了演唱會那天,起光戴上自己最喜歡的黑色毛帽後便準備出門,走到一樓大門,看見一台熟悉的轎車。 「上車吧!」車窗緩慢地下降,駕駛座上的是龍俊亨。 「你怎麼會來我家?」坐上副駕駛座後,起光邊繫安全帶邊問道。 「梁耀燮說怕你會偷跑,所以讓我來載你。」 「原來你是司機。」 「你以為我想啊?還不都那臭小子硬是要使喚我。」 「辛苦你了。」李起光揚起嘴角,內心的喜悅令他始終保持著笑容。 到了會場後,已經有很多人在進場了,龍俊亨拿個工作證,和李起光從後台走進會場裡。 「你的位置是正中間,我們其他人都在偏右側的地方。」 「知道了。」起光點點頭,沒有注意到龍俊亨稍帶抱怨的語氣。 演唱會準時七點鐘開始,全場一片漆黑,直到一段帶著機械音的前奏下了以後,主要舞台被鎂光燈照亮,大螢幕出現「The return of Yang Yoseob」後,梁耀燮從升降舞台的下方出場,背對著觀眾,身穿一席黑色西裝,因為合身的剪裁讓梁耀燮看起來非常修長。全場的尖叫聲不間斷的響起,幾乎都是女孩子的聲音,李起光只是乖乖的坐在位置上,緊緊凝望著梁耀燮那如王者的登場… 真的,好耀眼。 一連唱了幾首他專輯的主題曲後,他便在放影片的空檔到後台去換裝,全場的歌迷看著大螢幕等著梁耀燮的再登場。螢幕上播送的是耀燮在住院期間的片段,起光不禁泛起微笑,因為錄製這些畫面的時候,梁耀燮都要他先回家,但他都躲在病房外偷看,雖然是由於好奇心,但還是非常害怕被工作人員給發現… 畢竟自己也曾經是個藝人。 『讓大家久等了,我回來了!』影片的最後,是梁耀燮穿著方才的那身西裝,掛著mini mic,笑著說道,就像是對歌迷的一種宣示。燈光又再度暗了下來,這次耀燮從中央舞台登場,也就是起光正前方的位置。耀燮穿著一件白色寬鬆的T-shirt,上頭有一個很明顯被另一種白色布料蓋住的地方,搭配著一條紅色七分褲,臉上綁著一條黑色的薄布,頭上反戴著一頂紅色的鴨舌帽。 「Woo──大家好!」因為一出場便開始唱歌,還沒能和歌迷打聲招呼。 「啊──。」不意外的傳出熱烈的尖叫聲。 「剛剛唱了好多首抒情歌了呢,現在、我要讓大家看到不一樣的梁耀燮!」 「啊──。」 「音樂cue!」原本起光正和一旁的觀眾一樣拍著手,但是一聽見前奏,兩手全僵住了,原本乾澀的眼眶瞬間溫熱了… …Dancing Shoes。 梁耀燮跟著音樂跳著和當年AJ一模一樣的舞步,全場的觀眾都隨著節奏而鼓掌、起身律動,只有李起光坐在位置上,看著梁耀燮,流著淚… 梁耀燮,你為我做的,真的太多了。 到了第二段主歌時,圍繞著耀燮的Dancer遞給梁耀燮一條項鍊,是當年AJ在舞台上總會掛上的那條大大AJ圖樣的項鍊,也是當年李起光戴過的那一條項鍊。梁耀燮自信地勾起唇角唱著歌,扯下自己臉上的薄布,露出了那道疤痕,也撕去衣服上略顯突兀的遮掩,那件T-shirt上印著的圖樣,是AJ。音樂結束後,歌迷不斷的尖叫著,但是慢慢的坐回位置上。 「大家喜歡嗎?」 「喜歡──。」 「為了演唱會,我跳我好久沒跳的舞。」 「可是練習的過程我一點都不累,聽著這個Vocal,我一點都不會感到疲憊。」耀燮笑得很溫柔,因為知道起光的位置,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淚流滿面的李起光。 「你們知道,為什麼我要選這首歌嗎?」耀燮繼續說著。 「因為,今天是唱這首歌,那個叫做AJ的人,出道十週年的紀念日。」 4月2日,是AJ出道的日期。 「那個人好面熟喔,是AJ嗎?」 「好像是耶。」 「真的好像,可是好像在哭…。」李起光擦去頰上的淚水,看著舞台上無比耀眼的梁耀燮,耳邊傳來後面有人在談論自己的言詞,讓他有點慌張。 「AJ是我最喜歡的歌手呢。」梁耀燮邊說著,邊把項鍊拿到自己的頰邊,就在傷疤的前面。 「這是我最珍惜的項鍊,是AJ戴過的喔!」梁耀燮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李起光身上,那樣柔情似水的注視,讓李起光的淚水無法得到喘息,不斷地滑落。 「那是AJ吧?」身旁的議論越來越大聲,似乎就要引起騷動。李起光努力撐起一個笑容,讓梁耀燮放心後,便起身準備要離開現場,畢竟要是真的被認出來,可能會出新聞。 「今天,藉著這場演唱會,我想和大家說一件事情。」見起光離席,梁耀燮放下項鍊,收起笑容正色說道。 「我說過,我臉上的這個疤痕,是在我出道前留下的,是在我的心上也留下傷痛的一個痕跡,對吧?」 「和大家說個好消息,我找到那個人了。」起光加快腳步,遠處的出口近了。為了怕被一旁的歌迷注意到,他迅速的抹去自己不斷落下的淚水。 「我想,和那個一直覺得對不起我的人說…」梁耀燮的笑容再度揚起,那樣溫暖的角度,令全場的歌迷不禁尖叫出聲。 「若不是有這樣難得的光照著我,那麼我也不會是耀眼的。」 李起光背對著舞台,身旁環繞的尖叫聲都變得渺小,梁耀燮的這句話,讓他好不容易忍下的眼淚又再度崩潰了。 難得的光,閃耀的我… 我等了好久的李起光。 你說過耀眼的梁耀燮。 若不是李起光,就不會有今日的梁耀燮。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雨季早就過去了,開始我們相愛的晴天。 -The End- 兩顆心最近的距離,就是我愛你。
「喏、」楊昇昊將手中的粉藍色便當盒放到李準的桌上,這個動作令原本在打盹的李準抬起頭。 「怎麼了?」抬眼望向楊昇昊,只見他撇過臉,坐到李準前面的位置。 「隔壁班的女生給你的。」楊昇昊聳聳肩。 「喔。」李準點點頭,將便當盒移至離自己較遠的位置,臉貼上木製桌面,闔上眼。 「不吃嗎?」眼角餘光瞥見了桌角上的便當盒,於是轉過頭問道。 「不餓。」將臉埋進臂彎,是他不想交談時常做出的動作,識趣的楊昇昊只有噤聲。 李準和楊昇昊,高中三年級的學生。 兩人在小學到國中的那段期間同是一個舞團的成員,也一直都是同班的同學。但是楊昇昊在上了高中後便退出舞團,原因是飽受腰傷的折磨,在家人的勸說下離開的。 至於李準則是在一次的比賽中因為一段亮眼的獨秀而成了校園中的風雲人物,身旁不乏追求他的女孩。或許是李準總是扳著一張臉,那雙細長的眼眸令人猜不透,好似淡漠又近似通情,導致那些女孩總是只敢遠觀,最後只有找上楊昇昊。 原因就是,楊昇昊是最靠近李準的人,無庸置疑地。 「你今天跟我一起去練舞吧!」李準揹起書包,拍了拍身前人的肩膀。 「我去做什麼?」楊昇昊收拾好書包,並不打算跟他一起到練舞的廣場。 「看我練習啊,幫我看看有哪裡不好什麼的。」聳聳肩,等候楊昇昊的下文。 「哲鏞可以幫你看,我要回去了。」轉過身,才想走出教室,肩上的書包一把被扯了下來,還沒能回頭,便看見李準拎著自己的書包逕自往前走。 「欸、你這傢伙怎麼搞的?」加快腳步跟上他,卻怎麼樣也無法超前。李準始終不語,只是沒有猶豫地向前走,直到出了校門才終於在第一個紅綠燈停下腳步。 「你以為我這麼好騙嗎?」李準出聲,卻是以這樣一個毫無頭緒的問句起頭,這讓楊昇昊皺起眉,一時之間無法應答。 「你還是想跳舞,對吧?」李準瞇起眼,沒有意外地看見楊昇昊眼裡閃過錯愕和不安以及刻意的沉默。 「走吧。」李準嘆口氣,催促著身旁的楊昇昊向前。 楊昇昊比誰都熱愛舞蹈,只有李準深知這一點。 「昇昊哥!」房哲鏞一看見楊昇昊的出現,馬上放下手中的MP4,以小跑步的姿態到了楊昇昊面前,兩手緊緊箍住身著制服的昇昊。 「呀、你夠了吧?」李準從房哲鏞背後拉起他的衣領,像是用拎的將房哲鏞拉到一旁。 「昇昊哥要不要一起跳?」無視李準的阻撓,繞到昇昊身旁搭上他的肩。 「我…算了吧。」搖搖頭,昇昊走到一旁的石階直接落坐。 「…。」李準脫下制服的襯衫,裡頭那一件白色汗衫是方便練舞穿的。一邊拿出書包裡的水杯,一邊看著坐在石階上視線亂竄的楊昇昊。 還是這樣,用那種沉默來隱瞞滿腔的熱愛。 輕快並帶著嘻哈色彩的音樂從小型的音箱傳出,因為簡單的設備讓音質有些粗糙,卻沒讓廣場上舞動著的人失色。流暢的編舞和過人的舞蹈實力令五個人的合作充滿張力,尤其是站在正中央的李準,每一個動作都細緻地懾人。 這樣地要求完美,是李準一直以來的固執。 「休息了!」房哲鏞拉起衣襬,渾身的汗水沾濕了他的髮,傍晚的微風稍稍吹去了那股悶熱。 「李準不休息嗎?」楊昇昊輕聲問道,視線停留在夕陽餘暉裡的李準,那樣通紅的身影就像是炫麗的舞台效果,令他的動作更加有力。 「準哥要去參加這一屆的全國舞蹈大賽。」房哲鏞轉開瓶蓋,仰起頭將瓶中的水飲入喉。 「他一個人?」 「是啊,以前準哥從來不參加個人賽的,上個禮拜不曉得哪根筋不對,突然答應要參加個人賽。」房哲鏞聳聳肩。 「…。」楊昇昊抿起唇,只是緊緊地望著那抹不願停歇的身影。 晚上九點半,結束了練習。 「昇昊呢?」李準拿出書包裡的毛巾,擦拭濕漉的髮。 「剛剛和哲鏞走了。」其中一名收拾善後的團員答道。 「…。」李準停下動作,漠然地望向身後的那團黑夜。 很難習慣,轉過身看不見你的那個使我狼狽的當下。 「不問我為什麼參加個人賽嗎?」李準雙手交扣拖住自己的後腦,仰起的臉令他只有垂下眼才能看清楚對面的楊昇昊。 「有什麼好問的?」低著頭,手上的自動鉛筆被他轉了又轉。 「…。」楊昇昊冷漠的語氣令李準啞然。 「反正,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楊昇昊站起身,將桌面上的課本收拾進揹包中,離開了兩人最常待的速食店。 「…怎麼可能會是我自己的事情,這樣而已呢?」 楊昇昊,你是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呢? 走出速食店的楊昇浩有些茫然地向前行,不曉得自己走過了多少間店。他知道李準為什麼要參賽,可是他就是無法坦白。 在李準的面前,自己一直都是倔強的。 就像是害怕一瞬間的軟弱就會被看穿。 『全國舞蹈大賽的奇蹟──年僅13歲的新一代舞王。』 李準拿出放在抽屜裡的簡報,上頭這樣斗大的標題已被歲月染黃。那是五年前的楊昇昊,那個為了舞蹈而奮不顧身的男孩。報紙的油墨令他笑得燦爛的臉龐有些模糊,卻怎麼樣也無法阻止李準想起當時的楊昇昊,他戴著頭巾遮住半邊臉,身上穿著深色並且寬鬆的衣褲,嘴角揚起大大的笑容朝自己跑了過來,緊緊抱住當時沒有參賽的李準。 「我贏了!」那是第一次李準聽見楊昇昊這麼興奮的語調,也是第一次看見楊昇昊那樣笑著的面容。 「我知道,你好厲害!」那也是李準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都對楊昇昊笑得這麼溫柔,擁抱住他的雙手也是如此地輕柔。 第一次發現,楊昇昊在自己的心中佔據著不凡的地位。 「李準學長今天沒有來上課嗎?」楊昇昊站在班級門口,看著滿臉失落的學妹,做不出任何回應。 「李準學長為什麼這麼久沒來了?」學妹的追問讓楊昇昊啟唇,卻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 「…我也不清楚。」楊昇昊搖搖頭。 離開速食店後,楊昇昊就再也沒見過李準。 兩個人雖然一起長大,就連家都只隔一條巷子,看似走得很近,卻總有個微妙的陌生隔開兩個人,距離感總在這樣分開的時候更加清晰。 楊昇昊其實一點也不瞭解李準。 「準哥,你在這裡練多久了?」房哲鏞放下書包,走到躺在地上的李準身旁,蹲下身子。 「不知道…。」李準坐起身,不順暢的呼吸令他有些頭暈,雙腿無力地顫抖,樣貌狼狽得讓房哲鏞不由得正經了起來。 「哥,雖然舞蹈大賽很重要,可是你這樣練會受傷的。」房哲鏞站起身,將自己的水瓶遞給李準。 「我要贏。」李準站起身,推開了房哲鏞的手,逕自按下音樂播放鍵。 「哥真的有這麼在意這個全國第一嗎?」房哲鏞按下暫停鍵,在得到答案以前是不會妥協於李準這反常的行為。 「我當然在意…」斂下眸子,李準的臉上沒有任何對勝負的執著,只有淡淡的笑意。 「楊昇昊心目中的第一,我介意。」 「哥、難道你喜歡…?」房哲鏞話未說完,便被另一個團員的聲音而打斷。 「李準,昇昊好像來找你耶!」 「…知道了。」李準邁開虛軟的步伐,往公園的出入口走。 「哲鏞,你幹嘛站在這裡發呆?」團員拿過房哲鏞手上的MP4,尋找自己要練舞的歌曲。 準哥原來喜歡昇昊哥,是真正的那一種喜歡。 「昇昊?」李準遠遠就看見了靠在柱子上的楊昇昊,微長的髮亂七八糟的翹著,像是剛有跑步的模樣。 「這些是你的作業還有課本,老師要我轉交的。」將書包裡的一疊紙還有筆記本塞到李準手上,轉身便準備離開。 「就為了給我這個到這裡?」垂下手,李準的語氣充滿不耐。 「…。」楊昇昊噤聲,皺起眉像是在隱忍什麼。 我能說是… 知道你一定天天在這裡練舞,害怕要是你也負傷了該怎麼辦? 「對。」楊昇昊聳聳肩,將那些關心摒棄。 「那下次不用麻煩了,我不需要。」將手上的東西扔到地上,頭也不回的往廣場走,只留下楊昇昊站在原地。最後楊昇昊蹲下身,將所有的東西一一拾起,整理好後離開了公園,到李準家,將所有的東西交給李準的母親後,一個人到了速食店。 「咦、你的朋友呢?」滿臉笑容的店員在昇昊結完帳候餐的時候開口問道。 「…。」楊昇昊直覺得心頭堵得發慌,索性不語,在餐點全數送上後拿起餐盤,找到一個離櫃台最遠的位置坐下。 就連這個世界都無法適應我們的獨身。 低著頭,楊昇昊用手玩著紙盒裡的薯條,感覺到對面的位置有人坐了下來,正想抬起頭說不喜歡和人合坐,對方卻率先發聲… 「對不起。」是李準。 「…。」沉默地看著李準,渾身的汗水顯示了方才仍在練習的事實。 「要比賽了,我變得有點敏感,態度才會這麼差。」 「沒關係,比賽加油。」昇昊搖搖頭,拿起餐盤裡的漢堡遞給李準。 「我不餓。」李準搖頭,只是拿起飲料杯,想一解自己的乾渴。 「明天來上課吧,一周沒來了,來找你的學妹都不曉得撲空幾次了。」 「…這樣也省得你麻煩啊。」放下飲料杯,手指眷戀地撫著杯外的水珠。 「來和不來都麻煩,所以你乾脆來吧。」打開漢堡的紙包裝,放到嘴邊咬了一口。 「你這是在擔心我嗎?」瞇起眼,李準將身子向前傾。 「對。」對於李準滿臉的得意感到有些不滿,於是順著他的意回答。 「…。」這樣的坦白反而令李準有些不適應。 「參賽的榮譽心固然重要,但是不要像我一樣在大賽前夕受傷了,會讓別人笑話的。」很久沒提起的過往在此時由昇昊自己重述,眉宇間的遺憾令李準有些歉疚,關於自己勾起他的回憶這一點。 「我知道,你一直很介意我當初退賽,也很介意我之後的退團,我到現在還是喜歡舞蹈沒錯,但是我是真的不願意再跳了。所以你不需要用這樣的方法讓我回去,我是真的不可能回去了。」楊昇昊緩緩地說道。 「就算…是為了我也不可能回來了嗎?」兩人的視線交會,瞳孔倒映著滿懷心事的彼此,最後先閃躲開的,反而是渴求答案的李準。 多麼害怕你的回答,多麼害怕我之於你,誰也不是。 「就算是為了你,也不會回去了。」楊昇昊反常地直率令李準毫無頭緒。 「那、如果我這次拿到全國第一,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好。」回答前冗長的沉默令兩人間微妙的距離感更加龐大。後來兩人像是說好了一樣,沒有人再出聲。肩並肩往回家的方向走,各懷心事的兩人都沒再開口說一句話,直到道別時的問候,沒有任何的一句交談。 楊昇昊打開自家大門後帶上,輕靠著門板,垂下眼。 你說,楊昇昊心中的第一,你介意。 可是,你已經是第一了,你知道嗎? 傍晚的楊昇昊原本走到了廣場,但在聽見了李準和房哲鏞的對話後,匆匆忙忙地跑向公園出入口,在中途和其中一名團員擦肩而過,湊巧地傳達了來意。 隔天李準總算是來到學校了,可是在正常的生活過了一周以後,李準又突然消失無蹤,這讓坐在他前面那個位置的楊昇昊感到疑惑,於是放學便往廣場去,卻沒看見李準的身影。 「哲鏞,李準呢?」楊昇昊走到房哲鏞身旁,視線仍在尋找著李準。 「…不曉得。」房哲鏞搖搖頭。 「怎麼會不知道、他應該有來練舞吧?」急切的語氣令房哲鏞臉色一沉。 「該知道的人應該是昇昊哥吧、為什麼要來問我?」站起身,房哲鏞提高了音量,惡狠狠地扳起臉。 「我…」被房哲鏞懾人的態度給弄得無從應答。 「你和準哥不是最好了,反正準哥他也喜歡你啊!」 「你沒頭沒腦的在說些什麼啊?」房哲鏞的語無倫次令楊昇昊有些不悅。 「哥你也喜歡準哥對吧、不然為什麼總是那麼關心他?」 「你…到底怎麼搞的?」楊昇昊對於房哲鏞的每個問句都無從應答。 「我喜歡昇昊哥!」 房哲鏞的這句話,令楊昇昊只有抿起唇,一句話也說不上。而在楊昇昊身後,右腳打著石膏的李準停在原地,三人陷入無盡的靜默中。 那一天過後,三人就像是平行線那般地毫無交集。 李準因為腳傷退賽了,也離開了那個舞團,沒有升學。 楊昇昊專心準備大考,最後進了離家很遠的一所大學。 房哲鏞成了那個舞團的當家王牌,拿下全國大賽冠軍。 楊昇昊從研究室走了出來,研究所的畢業論文終於讓教授點頭了。踏著輕快的腳步準備回宿舍,口袋裡的手機響起,拿起一看,是一個已經有五、六年都沒有撥出和接聽過的號碼… 『來電者:李準。』 猶豫了很久,楊昇昊才按下接聽鍵。 「…喂?」小心翼翼地開口。 『好久不見。』對方疲憊的聲音明顯地藉由話筒傳來。 「是啊,過得好嗎?」楊昇昊走到一旁的長椅坐了下來,感覺自己的尾音不住地在顫抖。 『挺不錯的,不過有點累。』李準嘆口氣。 「工作很忙嗎?」 『那是一部分,最主要是最近在忙婚禮的事情。』 …婚禮。 「你、你要結婚了嗎?」楊昇昊的表情完全無法明朗,卻還是努力上揚自己的語調,只是冷卻的心卻怎麼樣也無法恢復熱度。 『是啊,下個月十四號,喜帖有寄到你家,不過你自從上大學後就不怎麼回家了。』李準平靜的語氣令楊昇昊感到有些失落,莫名地。 「恭喜你,婚禮…我有空就會去,畢竟畢業論文一直被退回來。」 楊昇昊覺得自己簡直無法再更加狼狽了。 『我有問題想問你,能問嗎?』李準沒有回應楊昇昊的話,只是逕自說著。 「…問吧。」 『你…有沒有喜歡過哲鏞?』李準停頓了一會兒,還是接了下去。 「沒有。」楊昇昊搖搖頭,就算知道李準不會看見。 『那你,有沒有熱愛過舞蹈?』 「有。」重重地點頭,楊昇昊覺得自己握住手機的手有些顫抖。 『最後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愛過李準這個人?』 「…。」楊昇昊靜默,卻怎麼樣也無法開口,只是不斷地點著頭。 『謝謝你,希望下個月十四號能看到你來。』沒有一句道別便掛斷電話,直到嘟嘟聲傳到楊昇昊耳邊… 「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李準按下結束通話,對著手機緩緩地說著。 「當然有。」輕聲對著結束通話的手機說,點著頭,楊昇昊闔上手機。 兩顆心最遠的距離,也是我愛你。 -The End- 如果,愛情只是一場謊言。
「楊昇昊,你傻了嗎?」鄭丙熙皺著眉,看著眼前玩著吸管的男人。 「為什麼這麼說?」沒有抬起頭與他的視線交會,明明曉得他譴責自己背後的含義還是明知故問了。 「離李準那傢伙遠一點。」知曉楊昇昊性格中的頑固,只有直白一途可行。 「…為什麼?」雙手輕顫,卻沒讓自己太過慌亂。 「你明明知道那傢伙是慣犯,不會對愛情忠誠的。」鄭丙熙嘆口氣,對於楊昇昊的執念感到無奈,並不是想責備他的選擇,而是表達對於李準的不信任感。 「欸、丙熙,你知道嗎?」楊昇昊拿出口袋裡的手機,突然笑了起來。 「什麼?」他的豁然開朗反而令鄭丙熙感到不安,卻被他強烈的喜悅牽著鼻子走,於是問道。 「我要的,本來就不是忠誠。」 楊昇昊的手指滑過螢幕,看著李準正好傳來的簡訊,只是簡單的寫著『會晚回家,你先睡吧。』,而楊昇昊也只是簡短地回答一個『好』。或許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楊昇昊從不過問李準的私事,從不追問李準的行蹤,更不會揭穿那樣過於明顯的謊言,這樣並不像是愛卻是愛情的關係總讓旁人搖頭,尤其是鄭丙熙,已經不是第一次像這樣勸楊昇昊抽離。 「那你要的是什麼?」楊昇昊的答案是鄭丙熙從未預想到的選項。 「我要的,就是李準這個人而已。」 「那傢伙真這麼有魅力?」挑眉,搜尋著自己記憶中的李準,卻找不到一個能令人留戀的特質,想得到的也只有花心、濫情、慣性背叛諸如此類的負面評價。 「你不懂。」輕蔑的語氣令鄭丙熙冷哼,但是他確實是不能理解,自己和楊昇昊已經有了五年以上的交情,楊昇昊一直都是個平凡的男人,不愛冒險謹守本分,和李準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太超出楊昇昊既定的常理了。 過於反常的楊昇昊,更令鄭丙熙憂心。 飛蛾撲火的戀情,誰有把握能夠長久? 「我已經厭倦過去的生活了。」拿起玻璃杯,看著裡頭褐色的液體。 「就算是這樣,和李準在一起,還是太危險了。」撇過臉,鄭丙熙已經想不出更多的詞彙來勸他。 「為什麼危險?」反問。楊昇昊並不是不懂他的意思和動機,但是有很多時候,是知道要怎麼做,卻做不到。 那是因為,謊言,是很容易上癮的。 「楊昇昊,危險就在於,你以為你玩得起這場感情,但是和他相比,你只不過是初學者,完全不是他的對手。」鄭丙熙抿起唇,靜候楊昇昊的答覆。 「原來是這樣。」似乎像是懂了一樣地點頭,卻又笑著搖頭。 「你到底是懂還是不懂?」他的反應令人很難揣測他的心境。 「不過,我從來沒想過要玩這一場感情。」站起身,拿起另一張椅子上掛著的外套,爾後穿上。 「你是認真的?」不敢置信的神情令楊昇昊失笑。 「…我先走了,下次見。」擺擺手,並沒有回答鄭丙熙的問題。 「楊昇昊、你是認真的?」激動地站起身,顧不得自身的處境,提高音量問道。 「算是…也算不是吧。」 楊昇昊聳聳肩,往酒吧的出入口走。 是認真的在喜歡李準這個人。 只是對於這場感情,毫無所求。 並不是非得要得到什麼而留在他身邊。 只是,在某個當下,他們相遇,這樣而已。 談不上誰贏誰輸或是認真與否… 只是,剛好而已。 「李準,你在傳簡訊給誰啊?」一個女人像是八爪章魚一般地貼到李準身上,嬌聲嬌氣地問道。 「…我的戀人吧。」將手機收進口袋裡,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戀人?」女人瞪大眼,顯然是對於那個詞彙感到訝異。 「昇昊哥?」朴相鉉放下酒杯,試探性地問道。 「是啊。」聳聳肩,蠻不在乎地說道。 「半年了吧,真難得。」朴相鉉望向李準,想在他的表情裡找到一些線索,畢竟這樣反常的李準是很罕見的。 「不吵不鬧的人,很難得。」抬手拉開和身旁女人的距離,他現在想要到空氣流通的地方喘息,莫名地。走出包廂,李準到了建築物的頂樓,伸手摸了摸口袋,發現自己把菸留在桌上了,只好將背倚著欄杆欣賞夜晚的天空。 「要菸嗎?」朴相鉉推開頂樓的門,將一支菸遞給李準。 「謝謝。」點點頭,接下朴相鉉遞來的菸,並且點燃。 「為什麼昇昊哥能打破你不超過一個月的速食戀愛法?」手肘靠在欄杆上,問著一旁仰頭的李準。 「覺得沒必要特別劃分和他的關係,就過半年了。」左手的食指夾著淡菸,嘴裡吐出灰白色的煙圈,飄盪在風中,在李準眼前描繪出一個圖騰… 就像他自己,總會在這樣的黑夜裡迷失了方向。 找不到出口,於是習慣用謊言編織自己的道路。 已經習慣,在欺騙別人的同時,說服自己不要放感情。 「你在他身上,看到了誰嗎?」朴相鉉認真地問道,他相信自己的這個揣測是最可靠的,比起李準自己的說詞更要來得貼近事實。 「…我不確定是不是那樣。」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如實回答,將菸放進嘴哩,緩緩地吸了一口氣。 「溫流不會再回來了,他只是有點像而已。」朴相鉉轉過身,和李準呈相同的姿勢。 「我知道。」輕點頭,被看穿以後的軟弱,令李準感到厭惡,所以才會更喜歡武裝起那樣的自己。 那個,曾經深愛過一個人的記憶,是李準最畏懼的真相。 「可是昇昊哥和溫流不同的地方,你知道嗎?」 「…我知道。」李準闔上眼,腦中閃過回憶裡的殘影,過去的溫流和現在的楊昇昊重疊著,倒映在他的眼前。 溫流完全的信任過李準,卻在最後受夠了謊言架構起的感情,所以選擇拆穿了這樣虛假的一切,即便知道李準真切的愛情。 而楊昇昊,則是從未相信過李準這個人,卻也不介意那過多的謊言,配合著李準編造一次又一次的騙局,在這樣的虛假中,他們並存著… 算不算愛過,李準對自己說沒有。 至於楊昇昊的答案,沒有人知道。 楊昇昊躺在雙人床上,滿室的黑卻沒令他有任何的睡意,鄭丙熙的一席話對他的影響有些大,即便那些都是自己早已明白的道理。 有些理論被重提,是很容易動搖決心的。 楊昇昊認真地回想了自己對於李準在這六個月以來的生活,戀人之間該有的濃情蜜意他們並沒有,該說甜言蜜語的當下也只是一笑帶過,只是牽手或是擁抱,那並不算是愛情,楊昇昊知道,自己已經過了那樣的年紀,不會再有渺小的憧憬。 腦海中,閃過的只是一個夜晚,李準曾經在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說過的一席話,從那次之後,楊昇昊就一直在李準的身邊… 「你怎麼喝這麼醉啊?」李準倒在楊昇昊住處的沙發上,嘴裡念念有詞,楊昇昊卻完全聽不懂。 「對、對不起…。」劇烈的頭痛令他皺起眉,很痛苦的樣子。 「很不舒服對吧?喝得這麼醉,根本是自找罪受。」雙手抱胸,楊昇昊心中油然一股不想理會他的衝動,於是站起身。 「不要走。」李準睜開眼,抬起手緊緊抓住楊昇昊的衣角,眼裡流淌出的無助令楊昇昊移動不了腳步。 「是我的錯,我說謊了…對不起。」激近哀求的語氣令楊昇昊有些無措,只是拍拍他的肩,想緩和他的情緒。 「我說過的愛你,不是謊言,溫流…你知道嗎?」李準溝起唇角,抓住在自己肩上的手,輕聲說道。 「…。」楊昇昊只是沉默地看著李準如孩子一般地笑靨,他一直都知道李準有一個認真愛著的人,只是不曉得他們之間存在了一場誤會。 「所以不要走,好嗎?」李準收起笑容,認真的神色令楊昇昊抿起笑容。 「我知道了。」輕點頭,楊昇昊握緊他的手。 李準,無條件包容你,只是因為在你眼中看見了自己。 我們都是那一種用謊言包裝真心,在愛情中流浪的人。 我們都不敢面對,自己心中那份深刻的愛戀。 所以乾脆,就讓我們一起,療癒那道無形的傷口。 不用相愛沒關係,只要相依就可以;毋須坦承沒關係,只要相信就可以。 就算,愛情只是一場謊言,我也甘心受騙。 因為,楊昇昊不敢面對的,必須用謊言掩藏的人… 剛好是李準,這樣而已。 -The End- 愛情與戰爭,都讓人很難全身而退。
一棟座落於深山中的華美別墅,散發著冰冷的氣息,以米白色為主的外觀,上頭有著精緻的雕花,溫柔的粉藍色活絡了呆板的基調,路經此地的人都因為建築物散發的詭譎氛圍而不敢久留。屋內的裝飾顯現出屋主的財力雄厚,偌大的屋子此刻除了樹林間傳來的蟲鳴聲,只剩下二樓每間臥房所傳出的均勻呼吸聲。 一位身著黑衣並且蒙面的男子不費吹灰之力解開了金框大門上複雜的鎖,確定自己沒有吵醒任何人後快步移動至二樓,一踏上平坦的走廊,左右兩旁的房門令男子有些猶豫,不曉得該往哪個方向走。不給自己太多思考的時間,向右手邊走去,推開沒有上鎖的房門,寬敞的房裡擺設十分簡單,男子馬上注意到了床舖上躺著的一雙男女,放輕腳步卻沒有放慢速度地往床的方向走,拿出外衣口袋中的消音手槍,沒有任何遲疑地扣下鈑機,床上的那雙男女便在睡夢中漸漸沒有了氣息。男子將空著的左手放進另一個口袋中,拿出一張撲克牌放到那兩人的中間。 Joker… 男子走出房間後,面朝著方才自己沒有選擇的左手邊方向,向前邁開腳步,卻又停下,蒙面之下僅僅露出的雙眼微瞇著,黑瞳中帶著掙扎、猶豫。最後毅然地走下樓、離開了這棟別墅。 愛人與士兵,都能夠忠誠卻又殘忍。 才過正午天色便灰濛濛得像是夜,刺骨的寒風令人不禁攏緊衣領,四周散發著肅穆的氣氛。平時罕有人煙的別墅此刻卻有許多人進出,只是都扳著一張臉,甚至有人的臉上帶著未乾的淚痕。 「請節哀。」原本寬敞、舒適的客廳擺滿了木頭桌,許多人身著正裝到達現場哀悼,面色凝重地垂著臉吃著鐵碗中的湯麵,現場十分的安靜,甚至能說是死寂。 「負責偵辦的警方有什麼頭緒了嗎?」一位穿著合身剪裁西裝的中年男子走到跪在靈堂的青年身旁,怕驚動什麼人一樣地低聲問道。 「他們說兇手並沒有留下任何的指紋,除了那張撲克牌以外,幾乎能說是毫無證據,也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青年無神的眼眸稍稍有了焦距,緩緩地答道。 「撲克牌?」中年男子重複了一遍。 「是,據說是一個殺手特有的記號,總是會在完成任務後在現場留下鬼牌。」 「原來是他…。」 「叔叔知道些什麼嗎?」青年將毫無目的地的視線移到中年男子的身上。 「那傢伙是非常有名的完美犯罪者,永遠能在法律的面前猖狂,是大韓民國警方非常頭痛的罪犯。」 「完美…犯罪者?」青年眨了眨酸澀的雙眼。 「昇昊,以後凡事都要小心,那個人平白無故的饒你一死,怕是為了日後的行動鋪路,知道嗎?」中年男子眼神中流露出嚴厲的警告,深怕青年會忘記那般慎重。 「是,我知道了。」眼神望向靈堂上擺著的兩張遺照,緊握的拳就像是提醒著自己永遠不要忘卻一夜慟失雙親的哀痛。 「我會協助這個案子的偵辦,找個安全的地方住下吧。」 「是。」昇昊點點頭,視線依舊停留在那兩張遺照上。 完美犯罪者。 既然是罪,又何來的完美? 就好比一場戰爭,怎麼可能會有仁慈可言? 「什麼意思?」 「我想在你這裡借住一陣子,不會太久。」楊昇昊揹著簡便的行李,站在一間公寓五樓的玄關外,對著站在屋裡的男子說道。 「可是…。」一個有著細長眼眸的男子,頂著一頭微捲的淺棕色短髮,穿著貼身的白色背心,露出結實的臂膀,修長的腿穿著寬鬆的黑色運動褲。 「我會付房租給你的!」 「我會計較那點錢嗎?更何況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狀況…。」那人抬起手揉亂原本就沒有刻意整理的髮。 「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也不會讓警察來這裡的!」兩眼流露出誠懇地目光。 「唉、我知道了,進來吧。」聳聳肩,還是無法拒絕他的請求。 「只有一間房,看你願不願意和我擠一張床。」男子打開冰箱,想拿點食物招待此刻有些狼狽的楊昇昊。 「李準…你的背上什麼時候有了刺青?」昇昊無意間將視線停留在男子的背上,因為穿著一件貼身的背心,露出了一些黑色的線條,但不是很完整,讓人不曉得那是個怎樣的圖騰。 「…很久以前刺的。」遲疑了幾秒才回答。伸手拿起掛在餐桌椅上的薄外套,迅速地穿上。 「也是,我們也好久沒像這樣聚在一塊兒了。」昇昊將背靠上柔軟的沙發。 「伯父、伯母的後事處理完了嗎?」李準終於找到了一塊麵包,走回客廳。 「多虧有叔叔的協助,不然我一個人哪有可能處理這樣的事情。」一抹黯然襲上他的眸子,只有垂下臉才能掩蓋過這樣的哀淒。 「我爸他有對你說什麼嗎?」李準將麵包塞進昇昊的手裡,選擇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叔叔要我小心,因為兇手大概不會輕易放過我。」 「關於兇手有任何消息了嗎?」李準將視線所在昇昊身上。 「沒有,只知道對方是個很俐落的殺手。」 「你就在我這裡待到你整理好一切。不用擔心,我不會介意的。」李準拍了拍昇昊的肩,想用自己的笑容感染此刻有些低落的楊昇昊。 「…。」輕點頭,沒有作聲。 「我老爸的名字可是全大韓民國的罪犯聽見了都會怕的。所以你放心,一定很快就能揪出兇手的。」 這樣的傷,如何能輕易地撫平? 每一個夜,都會在失眠中墮落。 楊昇昊,還有多少存在的理由? 「Joker…你留下活口的原因是什麼?」白皙的膚色、圓潤的大眼,這樣善良的模樣很難讓人聯想到嗜血的殺手。 「我以為別墅裡只有兩個人而已。」 「這樣啊…。」雙手抱胸,挑啟一邊的眉。 「如果你不相信,我再怎麼辯解也只是枉然。」聳聳肩。 「姑且信你一次。不過,你應該曉得我來找你的原因吧?」 「…。」 「楊昇昊,是下一個獵物。」一張撲克牌被說話的男人放到冰涼的玻璃桌上,爾後將那張牌推到另一個男人的面前。 Joker… 象徵著一場喋血任務的開始與結束。 「家裡有錢了不起嗎?」一群少年在牆邊包圍住一個癱坐在地的楊昇昊,他的衣服被地上的塵土給弄得髒兮兮的,眼眶含著淚,卻一句話也沒說。 「就是嘛、每天都有司機接送,還有奇怪的大人跟著。」 「老師對你比較你,你倒是囂張了!」其中一個少年抬腳踢了那個沉默的昇昊,令他縮了縮身子。 「怎麼不說話、難道真的以為自己是大少爺?」 「夠了吧?」李準將書包丟到一旁的地上,皺著眉看著那幫欺負人的孩子。 「哼、你不過就是這傢伙的走狗,幹嘛替他說話?」 「…。」李準噤聲,無從反駁。 李準的父親因為職業的緣故,從李準還是小娃兒時便將他安置在舊識的楊家,但是楊家主人卻不怎麼喜愛李準,總說李準的眼神帶有邪氣,至於他的生父幾乎從未去探望過他。 如今,李準已經十四歲了。 「不准這樣說他!」昇昊沒有開口替自己辯解,卻在別人欺侮李準之後替他辯駁,或許是由於從小一同長大的情誼才會讓楊昇昊在此刻勇敢了起來。 「大少爺倒是說話了?」少年抬手拍了拍楊昇昊的臉頰,因為毫無防備而偏向一側,這樣的舉動完全激怒了李準。 毫無理由的,李準將每個欺負了楊昇昊的少年都給趕跑了。 「謝謝你。」昇昊一跛一跛地走向李準隨手丟在地上的書包,將它拾起,伸手把上頭沾上的塵土拍掉後才遞給李準。 「…。」拿過書包後便掛在肩上,沒有給予回應,只是自顧自的往前走。 「欸、等我一下!」昇昊想走到他身旁,卻因為負傷的腳踝而無法加快速度。 「你的腳怎麼了?」李準實在無法忽略身後那人身體狀況的異常,回過頭。 「沒什麼…。」停下腳步,迅速地搖頭。 「上來。」走到楊昇昊面前蹲下身。 「什麼?」 「我揹你回去。」晃了晃手催促著身後遲遲沒有動作的楊昇昊。 「…不用了,我用走的就好了。」擺擺手。 「快點。」 「…。」昇昊深呼吸後小心翼翼地將雙手環住李準的肩膀,輕輕靠上他比自己還要寬厚的背,李準順勢抓起昇昊的雙腿,輕輕一蹬後站起身。 其實李準是很討厭楊昇昊的。 從小到大兩人都在一起生活,卻擁有完全不同的際遇。 李準知道自己不是楊家的孩子,當然不能夠苛求什麼。 但是,他奢望至少能得到一點關心,像一般的孩子那樣就好。 楊昇昊就不同了,所有的關心都放在他的身上。 楊家的男主人和女主人都非常疼愛他,就連管家也是。 忌妒心,其實很盲目。 「對不起…。」昇昊將下顎輕靠在李準的肩上。 「…。」面對楊昇昊總是慣性的沉默,算是一種軟性的報復。 「謝謝你剛剛幫我出氣,我還以為你跟那些人一樣討厭我。」 「…。」 沒錯,我討厭你。 是想這麼說,卻說不出口。 或許,李準沒那麼討厭楊昇昊,只是長年對楊家的冷漠失望。 又或許,李準是喜歡楊昇昊的。 「我睡地板好了。」洗完澡後,昇昊站在床邊對著躺在床上閉目的李準說道。 「…。」李準睜開眼,往牆邊靠。 「如果有多的棉被我就睡地、」話未說完便被李準一把拉到床上。 「睡吧。」伸長手,李準將房裡的日光燈關上。 「可、可是…」楊昇昊無法否認,此刻自己的心跳有些失速。 楊昇昊很喜歡李準。 從小時候開始,到李準離開楊家,一直到現在都,很喜歡李準。 是怎麼樣的一種喜歡? 楊昇昊不敢定義,也不敢釐清。 怕要是明白真相後會讓一切失去控制,於是退怯。 或者是李準眼神中的淡漠令自己嚮往。 又或者是李準生硬的關愛令自己溫暖。 在這麼多的不確定中,楊昇昊能篤定的只有… 李準很討厭自己。 討厭那個身為萬人寵愛的楊家少爺,楊昇昊。 「欸、」楊昇昊調整好自己的呼吸後,輕聲開口。 「嗯?」從鼻腔發聲的單節音在夜裡顯得有些神秘,上揚的語調似乎在靜默的房內輕聲迴蕩。 「上一次像現在這樣,是什麼時候啊?」沒有期待李準會想起,更不奢望李準會答覆,只是自己在腦中尋找那段的記憶。 「你被欺負的那一天。」 「你記得?」 「…。」李準翻過身,背對著楊昇昊,確定對方無法看清自己的表情時睜開眼。 「那天晚上打雷,我記得我緊緊抓著你不放耶。」沒有太介意李準的舉動,只是自顧自地回憶著。 「現在想想,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不想去上學了。」楊昇昊翻過身,背對著李準。背對背,兩人之間的空隙就像是李準離開楊家後那段漫長的光陰,悄悄地隔開了兩人的世界。 對於彼此,意外地感到陌生。 或許是因為,他們都在逃避著一個認清。 若是愛上敵人,是不是註定兩敗俱傷? 「你是?」楊昇昊打開玄關,門外站著一位陌生的男子。 「我是李準的朋友,請問他在嗎?」 「他在浴室,請進來等一下吧!」昇昊讓出走到讓男子走進屋內。男子有著白皙的膚色,巴掌大的臉上有一雙大眼,精緻的五官令楊昇昊不住將視線停留在男子的臉上。 「李準,你有客人。」甩甩頭,快步地走向浴室。 「客人?」裡頭正好淋浴完的李準蹙起眉,套上簡便的衣物後走出浴室。 「請你稍等一下,他就快好了。」走到那男子對面的椅子爾後坐下,視線不自然地飄移著。 「相鉉…」李準頭上掛著毛巾,濕漉、凌亂的髮絲垂在額前,卻遮掩不住他驚訝的神色,這令發現這點的楊昇昊有些鬱悶。 這個相鉉…是誰呢? 「準,你還真是狠心,竟然快兩個月沒和我連絡。」 「…。」李準收起訝異,緊鎖住眉頭。 「原來是因為你身邊有別人了,你這樣會不會太花心了?」漾開好看的笑容,卻意外地讓人感到畏懼。 「…請你不要誤會,我只是寄住在這裡。你們慢慢談吧,我到超市去買點東西。」楊昇昊迅速地站起身,抓了件外套隨意套上後便出門。 …我怎麼都沒有想過,李準的世界早已有人填滿了呢? 「朴相鉉,我不是說過了不准來我家嗎?」李準將毛巾拿下,惡狠狠地摔到地上,全身像是燃起了怒火,緊繃的身子站在原地沒有移動。 「李準,已經兩個月了。」抬起手,修長的手指比出二這個數字。 「剛剛為什麼要那樣對他說?」李準最在意的,大概就是方才朴相鉉曖昧的態度。 「為什麼,你要問這個問題?」朴相鉉站起身,走到李準面前。 「…。」李準語塞,在實話與謊言間無法下決心,只有沉默。 「他毫無防備的和你一起生活,我不曉得你有什麼好遲疑的。」李準撇過臉。 「除非…你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朴相鉉將口袋中的手槍放到李準的口袋裡。 「我告訴你,不要做那種不可能的夢。」朴相鉉又將一張牌放到李準的手心裡。 「你的人生,已經不能有愛了。」 「再發一次任務通知,這次別再拖了。」朴相鉉拍拍李準的肩膀。 「…。」李準握緊雙拳,感覺到了那張牌被自己給捏皺。 「不要像隻發火的雄獅,向來以冷血著名的Joker到哪裡去了?」朴相鉉輕輕揚起笑容,走到玄關,手握上門把。 「為什麼要我殺了他,為什麼偏偏是楊昇昊?」李準冷冷地開口。 「殺手只是被雇用的工具,殺人又何必需要理由?」 「為什麼非得要讓沒有罪的楊昇昊死?」 「也許獵物的本身沒有任何罪過,但是他的存在不具任何意義。」 「所以他得死,就因為他的父母生下了他?」李準覺得指甲都要嵌到肉裡,卻不願減輕自己的力量。 深怕在鬆開雙拳的瞬間,會希望自己不再是自己。 「李準,你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打開門,朴相鉉離開了李準的家。 「是誰說,他的存在不具任何意義?」鬆開手,李準終於明白為什麼殺手不能有愛… 此刻,李準多麼渴望無情的槍下,即將要被奪去呼吸的人,是自己。 楊昇昊坐在超市外的長椅上,兩手插著口袋,手揉著柔軟的衣料,全身縮在一塊兒,黯然的表情令路過的人不禁放慢腳步。過去的兩個月,李準和楊昇昊之間存在著一個很微妙的距離感,兩人都像是害怕踩到警戒線一般的小心翼翼,從不過問彼此的生活或是交友狀況,只是憑藉著幼時的感情維繫著這樣的關係。 努力的讓彼此之間很平淡。 曾在某些時刻不小心將情感點燃,卻拼命地壓抑著。 內心的渴望就快衝破理智的藩籬,只是卻又因為朴相鉉的那席話,令兩人之間的高牆更加牢不可破,微妙的距離更感加地篤定。 楊昇昊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李準這一片天空,楊昇昊註定碰不著了。 我很喜歡你。 這句話,楊昇昊決定在道別時,在心中對著李準默念一遍。 楊昇昊推開門,看見了坐在沙發上面色凝重的李準。 「客人走了嗎?」揚起笑容後走到李準身旁坐了下來。 「走了。」 「我也該走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兩人間的沉默更加巨大。 「…昇昊,我有個請求,你能答應嗎?」像是無語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才終於讓李準打破了這個僵局。 「說吧。」輕點頭,轉過頭望向李準,笑容始終掛在臉上。 「我想吻你,行嗎?」也轉過臉,兩雙眼就這麼對上,各自懷抱著心事的樣子倒映在彼此的黑瞳上。 可笑的是,都充滿了不捨,卻又不得不捨。 可悲的是,一個飽含笑意,一個熱淚盈眶。 「…好。」昇昊點點頭。 李準向前傾,有些冰涼的唇貼上楊昇昊溫熱的唇瓣,原本只是想輕吻那雙令自己感到渴望的唇,卻在氣息的交融中逐漸失去理智,纏綿的細吻令兩人更加貼近,李準抬起右手扶住他的後頸,軟舌在瑣碎的細吻中闖入了昇昊微啟的嘴裡,交纏著的軟嫩令呼吸聲更加地曖昧… 若是不愛,又怎麼會讓理智淪喪在此刻? 楊昇昊抬起自己的左手,輕握住李準扶住自己後頸的右手,將那略顯粗糙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指尖碰觸到了一個物品,令李準停下了親吻楊昇昊的動作,分開兩人的唇,牽起的絲線讓方才的吻更顯得激情。 「李準,我真的該走了。」楊昇昊的笑容依舊在臉上燦爛著。 「可是,我不想讓你走…」李準終究還是讓眼眶中的軟弱滑過臉頰。 「我本來不打算說的,可是、我怕我不說,會沒辦法瀟灑的走掉。」 「…。」李準將空著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找到了那把朴相鉉給自己的槍。握這冰冷槍身的手顫抖著,和臉上放肆的淚水相互呼應。 「我喜歡你,李準。」握住李準顫抖的手,將槍口移到自己左心房的位置。 「就讓我,走吧。」楊昇昊是笑著,瞇起的眼卻不小心流出了眼淚。 「為什麼──!」仰起頭,李準扣下鈑機,沒有任何的聲響,楊昇昊因為後座力而向後彈,卻一把被李準抓住,緊緊地擁入懷中。 「楊昇昊,我愛你啊!」 李準將放在楊昇昊口袋裡的物品取出,緊緊握在右手,兩眼因為淚水而模糊了視線,舉起左手上的槍,對準自己,沒有任何遲疑地… 李準倒下,緊緊抱著楊昇昊。 左手的槍掉落在地,右手捏著的物品滑落掌心。 Joker… 楊昇昊存在的意義是,成為李準此生唯一的愛。 這場戰爭,最後沒有人會記得是誰贏了或是輸。 -The End- |
橘子咪李起光的一個垂眸,楊昇昊一個轉瞬,泛起了一世的波瀾。 ArchivesCatego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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