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上)
一陣急促的門鈴聲讓正躺在沙發上打盹的李起光皺起眉,睜開眼的瞬間因為日光燈的明亮而不適地眨了眨眼,抬眼望向牆上的鐘,半夜一點鐘,他不曉得會有誰到自己的家來按門鈴… 又或者,還會有誰到自己的家按門鈴。 緩步走向玄關,沒去確認有攝影機的門鈴系統,直接打開用電子鎖鎖上的大門,果不其然地看見站在門口的那個男人,和自己的推測相符合的,那個男人。 「怎麼來了?」起光冷冷地問道。 「忘了帶家裡的鑰匙。」那男人聳聳肩。 「又忘了?」起光搖搖頭,將門完全拉開,讓他走進自己的家裡。 「我以為它就在我的口袋裡。」走進去後,熟稔地往沙發上躺。 「有喝酒嗎?」起光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 「喝了一點。」拿起水杯,一口飲盡。 「你家裡都沒人替你開門嗎?」起光走到另一張沙發上,拿起遙控器按下電源,視線鎖定在液晶螢幕上。 「…我一個人住怎麼可能會有。」遲疑了幾秒鐘後,邊笑著邊答道。 「欸、尹斗俊。」起光緩緩地開口。 「怎樣?」那男人、也就是尹斗俊,將視線也專注於液晶螢幕上。 「以後不要再來我家了。」起光平淡的語氣就像是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為什麼?」斗俊的聲音有些沙啞,大概是喝了酒所造成的。 「有別的人會來,看到你會誤會的。」話一落下,兩人沒有再作交談,滿室的寂靜,只有電視略為吵雜的聲響。 「嗯。」像是過了很久,斗俊才以一個單節音當作答案。 「那你明天早上走的時候,記得把東西都帶走。」語畢,起光將原本握在手中的遙控器放到玻璃桌上,爾後往寢室走。 「起光…」在起光的手要握上門把的前一刻,斗俊開口叫住他。 「怎麼了?」沒有轉過身,只是背對著在客廳的斗俊。 「那個人…是誰?」斗俊沒有將視線移向起光,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穩。 「…你不認識。」起光轉下門把,沒有遲疑地往房裡走,爾後帶上門。 「恭喜你…怎麼這麼難講。」斗俊仰起頭,閉上酸澀的眼,無奈地笑了笑。 李起光,我一點也不想恭喜你。 「所以起光有新對象了?」張賢勝將調好酒放到尹斗俊面前。 「是啊。」斗俊點點頭,伸手把玩酒杯上的檸檬切片。 「所以你聽完起光說的話後就離開他家?」賢勝在酒杯旁放上一杯冰水。 「是啊。」斗俊點點頭,將臉貼上大理石吧台上,希望藉由這樣微涼的感覺讓自己清醒一些。 「你知道對方是怎樣的人嗎?」賢勝低頭忙碌於調酒的工作。 「不知道。」說完還乾笑了兩聲,充滿無奈的語氣令張賢勝只有搖頭。 「你有問嗎?」打趣地望向抬起頭的斗俊。 「他說是我不認識的人。」拿起酒杯,想將那杯淺藍色的液體飲下肚,卻在喝了一口後被張賢勝制止。 「這酒後勁很強。」手指敲了敲桌上的水杯,要他喝慢一些。 「你知道是誰嗎?」沒有抵抗地放下酒杯。 「大概知道一點。」賢勝拿起毛巾擦拭著玻璃酒杯。 「知道就知道,還有分一點點跟很多嗎?」斗俊皺起眉,有些煩躁地搔搔頭。 「你知道他是誰有什麼用?」停下手中的工作,這回換張賢勝皺起眉。 「我、我想關心他的生活啊!」被問得有些困窘,不自覺地放大音量。 「你要以什麼立場關心起光?」又是一個令人語塞的問句。 「…。」斗俊只是看著張賢勝搖頭,卻一句話也接不上。 「你要以跟李起光分手一年又兩個月的前、男、友、這個立場關心他的生活嗎?」賢勝刻意加重的語氣讓斗俊沉下臉。 前、男、友。 「呀、尹斗俊,不要再放不下起光了,讓他好好過日子。」賢勝拍拍斗俊的肩膀,語氣誠懇地像是一種請求。 「…那你認為我過得好嗎?」聳聳肩,斗俊嘴角上揚著,但是眼中的情緒卻沒有任何愉悅或是釋懷。 「既然這麼放不下,那和起光在一起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要多關心他一點?」賢勝深嘆一口氣,對於尹斗俊的想法,他實在是猜不透。 「原本我以為我做得到,但是直到我發現我不行的時候,起光已經走得好遠、好遠了。」斗俊將手放進外套的口袋裡,摸到家中的鑰匙。 尹斗俊發現自己放不下的時候,他已經將車停在李起光家樓下。 尹斗俊發現自己放不下的時候,他已經騙起光自己忘了帶鑰匙。 其實當尹斗俊站在自己的家門口,發現了不會有人替晚歸的自己開門時,就知道自己已經不能沒有李起光了… 「怎麼這麼晚回來?」起光打開門,看見一臉疲態的尹斗俊。 「嗯。」斗俊沒有回應,只是點點頭後走到餐桌旁,拉出一張木製椅後坐下,疲憊地揉揉太陽穴。 「餓嗎?」起光走到斗俊身旁,輕聲問道。 「不會餓。」斗俊搖搖頭。 「要洗澡嗎、還是要直接睡?」起光的聲音很輕柔,但是一整天被繁重的工作量給折磨的斗俊直覺得煩躁。 「…。」於是他選擇沉默,不打算回應起光接連的問句。 「斗俊?」試探性地叫喚還是得不到回音,伸出手拍了拍斗俊的肩膀。 「我已經很煩了、可以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嗎?」因為是深夜,所以斗俊試著壓低音量,只是充滿不耐的語氣是怎麼樣也無法隱藏。 「…對不起。」起光說完這句話後便沒再出聲,只是走進臥房。 「…。」斗俊一個人坐了約莫十分鐘後才走進臥房,脫下身上的西裝往浴室走。簡單的淋浴後穿上輕便的衣物,不打算吹乾濕漉的髮,直接往床上躺。 「斗俊…」起光背對著斗俊躺在床上的內側。 「怎麼了?」閉上眼,煩躁的心情比啟方才已經稍微平復了。 「你知道昨天是什麼日子嗎?」起光的語調很平靜。 「不知道,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斗俊不耐煩的語氣讓起光沉默了一會兒。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起光坐起身。 「你怎麼了?」沒有睜開眼,只是知道身旁的人坐起身子。 「斗俊,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不會花你多少的時間的。」 「我很累,不能早上起來再問嗎?」斗俊皺起眉,不想理解起光此刻不睡覺的原因。 「可是早上你很早就出門了。」起光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也知道我要早起,所以快讓我睡、行嗎?」斗俊翻身,背對起光。 「我知道你很忙,你說過是想買一棟自己房子才會這麼拼命。」起光娓娓地說著自己想說的話。 「我知道你很辛苦,我根本不能和你比,作家和公務員當然不一樣。」起光跨過斗俊後走下床。 「你很忙,所以忘記了紀念日,沒關係。」起光打開衣櫃,拿出一只行李箱。 「起光?」斗俊睜開眼,看見正換下睡衣的李起光。 「斗俊你知道昨天是我們第幾年的紀念日嗎?」起光放輕腳步走向房門口。 「…。」 「是第五年,才五次的紀念日你就忘記三次。不過你很忙、所以不能怪你。」起光語氣中的哽咽讓人無法忽略。 「我從下午五點就在等你回家,等到半夜兩點,可是你很忙、所以沒關係。」黑暗中斗俊看見起光垂下頭,但卻一個字也無法說出口。 「我一直都覺得沒關係的,我覺得只要有愛、都沒關係的。」起光轉開門把。 「可是…」起光將行李推到門外,抬起手抹去頰上的淚水。 「我感受不到你的愛,所以沒辦法再說沒關係了。」 「起光?」斗俊終於懂了李起光到底想表達什麼。 「斗俊,你去找一個可以忍受孤單的人陪你吧。我太幼稚了、我只能忍耐這樣的日子三年。」 「你的意思是?」斗俊皺起眉,渾沌的腦袋有些沉重。 「以後要記得準時吃飯,,如果覺得下廚很難就到賢勝那兒讓他替你弄,不要再忘了帶鑰匙,西裝要記得在禮拜四送去乾洗,襯衫放在左邊的衣櫃,長褲在右邊,不要忘了。」起光沒有任何停頓地說完這一句話。 「李起光,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只是想說,我們就到這裡吧。」語畢,李起光帶上房門。 尹斗俊忘了後來發生了什麼事,直到隔天早上醒來後才發現李起光真的走了,睡意濃重地走進浴室盥洗,直到走出房間看見了客廳的布置才明白… 李起光是真的對這段感情失望了。 邁開沉重的腳步走到客廳,桌上有一個巧克力蛋糕,上頭用白色的鮮奶油寫下"5th anniversary",蛋糕旁有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斗俊打開那個禮物盒,裡頭放了一支錶,是自己慣用的牌子。轉過身看見電視旁放了一張紙條和一本存摺… 『這些錢就當作是房租吧。 還有,生日快樂。 李起光』 看向牆上的月曆,上頭寫個『斗俊生日』,是起光的筆跡。他發現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才想起兩人的紀念日是在自己的生日前一天。 「你以為起光會提分手,真的是他太幼稚嗎?」賢勝再度拿起玻璃酒杯擦拭著。 「…。」斗俊拿起調酒,仰起頭,放下酒杯的時候已經見底了。 「是你太自私了。」賢勝的話讓斗俊有些難以招架。 「我知道。」扯起嘴角,斗俊覺得有些暈眩。 「對方是雜誌社的編輯,對起光很好、很溫和的一個人。」賢勝嘆了一口氣,對於眼前的這個尹斗俊實在是沒轍。 人果然是要在失去後,才會明白自己曾擁有過的是何等珍貴。 「這樣啊…」斗俊將發熱的臉貼上大理石桌,手指輕撫玻璃杯緣。 「像你這種懦弱的人根本不該談感情。」賢勝的語氣有些無奈。 「就是啊…」 根本拋不下回憶的人,傷不起。 即便傷人的,向來都是尹斗俊。 李起光,對不起,雖然晚了一年又兩個月。 前男友(下) 總是在我接近忘卻的同時,不斷地闖入我的生命。 「起光、起光?」 「喔、怎麼了?」起光感覺到眼前有雙手不斷晃著,意識終於回籠,抿起笑容掩飾此刻的慌亂。 「把這裡再修改一下就可以了,你很累嗎?」 「沒、沒有。」迅速地搖搖頭,像是極力想否認什麼一樣。 「如果很累今天就早點回去吧。」 「那個、耀燮…今天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嗎?」起光的視線沒有對上梁耀燮,顯得有些古怪。 「可以啊。」耀燮點點頭,沒有任何的遲疑。 「謝謝。」垂下頭,收拾桌上散亂的手稿,兩手魯莽的模樣讓耀燮伸手按住。 「怎、怎麼了?」抬起頭,對上耀燮難以揣測他此刻情緒的雙眼。 「尹斗俊…又去找你了?」一語道破了自己的猜測。 其實很容易。 能牽動李起光情緒的事情,很少。 連自己都不在那具影響力的選項內。 「…對不起。」開起冗長沉默的一句話。 「我沒有怪你。」耀燮先是嘆口氣打破僵局,爾後搖搖頭。 「我、我…」想解釋,卻不曉得要為了什麼而解釋。 李起光沒有做錯什麼,只是除了道歉卻一語難言。 「我想見見他。」耀燮收回手,離開起光溫熱的手背。 「不行!」有些激動地反駁,那個模樣卻不讓梁耀燮感到意外。 「我不會對他說什麼的。」雖然有些不滿,耀燮卻還是安撫著眼前這個比自己更心煩意亂的李起光。 「我、我不是怕你說什麼…」 更不是害怕尹斗俊會說什麼。 李起光想這麼接著說的,卻語塞。 也許自己、真的存在著這樣的疑慮,也說不定。 「我知道了,就當我沒提吧。」看著李起光那樣複雜的神情,梁耀燮不想因為自己的固執讓他為難,只好像平常那樣順著他。 「對、」不起。當起光要開口的同時,耀燮將右手的食指放在自己的嘴邊。 「噓──道歉的話,不要再說了。」對著他笑了笑後,替起光整理好桌上的手稿。 「整理一下,我先下去停車場開車,到門口會合。」耀燮向起光擺擺手後便往地下停車場走。很快地找到自己的灰色轎車,解除防盜後上車、發動、熱車。 很想放棄那些允諾過李起光的耐心。 在看到李起光極力反對自己去見尹斗俊的同時,多想直接和李起光說… 「我知道他是你的回憶,但是我呢?」 可是知道這樣的話會讓他受傷,所以只能選擇說句知道,然後退讓。 有誰會知道,梁耀燮和尹斗俊之間,永遠是回憶打了場漂亮的勝仗。 兩手握著方向盤,梁耀燮的手指在上頭輕敲著,煩躁、不安翻攪著他的理智,多想和李起光挑明自己的想法… 如果沒有愛你,我不會嫉妒你比起愛我更愛那些曾經。 該死的愛,可怕的佔有慾,悲哀的理智仍舊選擇了守護李起光那段如玻璃般脆弱的舊情。 可是就是因為愛你,所以才會讓自己的體貼如此致命。 下午五點五十分,酒吧裡一個客人也沒有,顯得很寂靜。 「你怎麼來了?」張賢勝有些訝異地望向走到吧台前坐下的尹斗俊。 「沒地方去。」聳聳肩,簡潔的回答。 「我勸你今天早點回家。」賢勝放了一杯水到他面前。 「為什麼?」 「等一下起光會來。」低下頭,處理著店內的調酒。 「來就來啊。」尾音的顫抖顯示了聽見那句話後的驚訝,還有擔心起若是強碰時,自己該如何掩飾狼狽。 尹斗俊覺得,離開了起光家的那一夜後,自己就變得像隻流浪犬,孤寂地尋找自己的家,卻怎麼樣也找不著方向。 很狼狽,很困窘,很、不、堪。 「他也會來。」淡淡地說道。 「誰?」沒有遲疑地答道。趴到桌面上,感受著自己喜愛的冰涼觸感。 「你說會是誰?」 「…喔。」張賢勝的問句讓他明白了。 看來自己的狼狽會再增添一份可笑。 「所以我看你還是快回家吧,起光說八點會到。」 「我為什麼要走?」有些逞強地答道。 「我也不反對你留下來。」張賢勝聳聳肩,不予置評。 「欸、是兄弟的話,你應該趕我走的。」斗俊坐直身,正色道。 「比起看到你躲在樓梯口偷看李起光,我倒希望你就坐在他旁邊,然後若無其事的笑著,最後在他們笑著一起離開的時候,自己一個人走到廁所裡流淚。」已經猜測到了尹斗俊的想法,緩緩說道。 「果然是兄弟…可是、你說錯了一點。」扯起嘴角,他不是想笑,只是認為自己很可笑。 「哪裡錯了?」抬眼,對上那雙有些朦朧的雙眼。 「我不會哭。」冽開的嘴角更加放肆地揚起。 「那你現在是在幹嘛?」賢勝皺起眉,有些無奈和不捨。 或許感情這回事,連時間它都搞不懂。 所以才會讓尹斗俊和李起光之間是結束了,卻又從未完結。 「原來這叫作流淚…。」斗俊仰起臉。 那天站在房門口哽咽的李起光帶上門後,是不是也隔著門板這樣流淚了? 「斗俊,回去吧。」由衷的言語讓尹斗俊更難以接受。 「就當作起光走失了,不要再想把他找回來了。」 「可是…他一直都在我心裡,沒有離開過,怎麼讓他算是走失了?」 是我的心迷路了,才會怎麼樣也走不出去。 「你太倔強了。」賢勝皺起眉。 「我知道。」始終仰起的臉讓人無法得知他此刻的心情。 「起光已經走了,你牽掛的不是他。」賢勝望向樓梯的方向。 「那我牽掛什麼?」放鬆自己頸後,讓自己和賢勝平視,泛紅的眼眶是那麼讓人同情。 「你只是遺憾,在他需要愛的時候你忘了給。」 「果然是兄弟…可是你又說錯了一點。」勾起唇角,漾起的傷悲更加巨大。 「哪裡錯了?」賢勝緊緊皺起的眉像是想忍耐些什麼,故意不對上尹斗俊的眼,只是看著透著外界微光的樓梯口,階梯上有兩個人的影子。 「我不只忘了給他想要的愛,我還忘了要對他說…」斗俊垂下臉,再度讓人無法看清他的思緒。 「我最親愛的李起光,五週年快樂。」 「走吧。」耀燮壓低音量,輕輕環住起光的肩膀。 「…。」起光轉過身,手摀住自己的嘴,不斷搖著頭,遲遲邁不開腳步離開張賢勝酒吧,只是站在最接近店內的階梯上,背對著尹斗俊的背影。 為什麼你總是要這樣讓我窒礙難行? 是因為你是我摯愛,才會讓我難行? 那一夜,李起光背對著門板,就像現在這樣流著淚。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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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咪李起光的一個垂眸,楊昇昊一個轉瞬,泛起了一世的波瀾。 ArchivesCatego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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