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告訴我,如果這樣就是愛。』
金珉碩雙手放在曲起的膝蓋上,紊亂的喘息令他瞇起眼,從上方落下的燈光讓他有些難受,卻只是抬手抹去額上的汗水,直起身,向音控室的工作人員示意再來一遍。 「珉碩、休息一下,我們二十分鐘後再進行吧!」音控室裡的監製實在無法再對金珉碩的逞強袖手旁觀,足足兩個鐘頭不間斷的排練,就算他再怎麼訓練有素,也太超乎常理了。 「不行,我的三、四段承接得很不好,我還沒找出原因。」金珉碩搖搖頭,他並沒有要休息的打算。 「你以為你還是年輕小伙子嗎?都已經三十二歲了,至少要為明天的正式演出留點體力吧。」監製雙手抱胸,還是說出了他最不想提及的部分。 「…。」聞言,金珉碩沉默地望向監製,神情中的訝異在他的淡漠中被隱藏。對於監製的一席話,他無法作出回應,卻又不甘於這個真相。 曾經,他是個二十二歲的青年,那個還是少年的他,名為XIU MIN。 金珉碩站在舞台中央停滯了許久,最後在一片靜默中,他緩步走下台,直往會場外走。他無視監製滿是愧意的呼喊、經紀人含著安撫的話語,只是推開門,走向因為是深夜而鮮有人煙的路旁,站在臺階上,看著閃爍著微亮星光的天空。 --From. EXO Planet 曾經,他的手上戴著一枚雪花圖樣的戒指。 金珉碩抬起右手,看著手指上的空蕩,他的心確實感到有些酸楚,尤其是在經由旁人提醒自己今非昔比的當下,他的遺憾,就這麼湧上。 曾經,他拼盡全力,就是為了站上舞台。 仰起臉,金珉碩閉上眼,那段歲月清晰地在腦中重演,熟悉得就像是一刻也沒離開過自己的記憶那樣,好似時間從未推移過。只是,時間從來就不會停下,也不會等待任何人,就算再怎麼努力地祈求,改變卻是必然的存在。 「我們只是有各自的規劃,EXO不會解散的。」金俊勉坐在長桌的最中央,面對著眾多的媒體,神色有些蒼白,語氣卻是無比的堅定。 「那、請所有成員來談一下未來的規劃吧。」其中一家媒體,提出了這樣的疑問。 「我跟伯賢會以雙人組合的名義繼續歌手生涯。」金俊勉答畢,將手中的麥克風遞給一旁的金鍾仁。 「我跟世勛已經在籌備Showcase了,很快就會以新的面貌回到大家面前。」說罷,金鍾仁將麥克風交給鹿晗。 「隊裡的中國成員會先回到內地進行宣傳,以EXO的名義繼續活動下去。」張藝興接下鹿晗交給自己的麥克風,並沒有回答,只是將它移交給都暻秀。手裡握有發言權的都暻秀,望向眼前此起彼落地亮起的閃光燈,並沒有作出任何回應,只是再將麥克風交給身旁的吳世勛。 「最近我很努力的在磨練演技,最新主演的戲也即將在S本部開始播出。」吳世勛直接將麥克風交給旁邊坐著的朴燦烈。而他也在答畢時,露出了他在出道六年後,從來沒有一刻改變過的笑靨。 就像一切都沒有改變過,那樣。 「我的話呢,Solo專輯已經完成了一半以上,很快就會以本名來進行歌手活動。」長桌另一端的金鐘大拿起另外一個麥克風,這麼答道。 「XIU MIN呢?」鏡頭的焦點全移至金珉碩。 「再怎麼說我都是EXO最年長的成員,所以未來不管公司給我什麼規劃,我都會完美的消化的。」金珉碩的一席話,終讓嚴肅的氣氛稍微得到緩和。 「最後一位成員,D.O.的計劃呢?」鏡頭再度往另一個方向移動。 「…。」都暻秀拿起麥克風,將唇抿為一線。記者會現場的鼓譟聲在他的靜默中、漸漸地變得微小,終至寂靜。 「D.O.?」記者不禁疑惑地喚他的名字。 「我會到日本進行宣傳,日語的第一張正規專輯已經完成了,請大家多多關注喔。」所有人都對都暻秀的遲疑感到不解,畢竟這並不是什麼必須要猶豫的答覆。 是一直到記者會結束的兩年後,所有人才知道都暻秀的猶豫是為了什麼。 「好久不見啊!」邊伯賢一把抱住滿是笑意的黃子韜。當年的那一場記者會,在接近尾聲之際,EXO的十二名成員在鏡頭前交疊著他們戴有戒指的手,許下一個承諾,在他們EXO誕生的那一天,也就是出道紀念日,無論如何,他們十二個人都要再度聚首。 「我看了你的戲,簡直就是假文藝青年嘛。」吳凡帶著嘲笑的語氣令朴燦烈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你還說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中國也拍偶像劇了。」朴燦烈吐吐舌。 「我有買你的新專輯,這次的主打歌真的很好聽。」張藝興看向眼前剛結束現場音樂節目錄製的金鐘大。 「主打歌是俊勉哥寫的,反應很不錯呢。」金鐘大一把攬過金俊勉的肩膀,笑容中的得意不難察覺。 「對了,暻秀哥呢?」金鍾仁的問句一落下,才讓眾人注意到了這個事實。 「我上一次看到他是去年的事了耶,而且還是在雜誌上看到的。」吳世勛支起下巴,努力地回想著當時雜誌的訪談內容。 『Q:請問你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 A:(笑)我想到一個沒有人找得到我的地方。』 這樣的記憶令吳世勛有些惶恐。 「怎麼了?」金俊勉沒有遺漏吳世勛神色上的轉變。 「你們有沒有發現一件事情…自從暻秀哥結束了第十二支日文單曲的宣傳後,就再也沒聽過他的消息了?」吳世勛的腦中閃過了這樣一個湊巧的時間點。 「對耶。」金鍾仁輕點頭,也在努力的回想中,發覺了這一點。金珉碩擰起眉,想起了兩年前在記者會結束以後,他和都暻秀的談話內容… 「暻秀真的要到日本去嗎?」金珉碩將手中裝有咖啡的紙杯遞給都暻秀。 「…是啊。」接下後,都暻秀順勢地靠上身後的牆。 「是公司替你安排的嗎?」轉過頭,想對上他的視線,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嗯。」都暻秀只是望向窗外,淡淡地答道。 「在那裡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練習你的日文吧。」金珉碩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一整片滿是林立在首爾的大廈。 「哥也是,要好好照顧自己。」都暻秀拿起紙杯,啜了一口。 「回來之後一定要馬上聯絡我,我們一起去吃好吃的。」金珉碩再度將視線放到都暻秀身上。 「只要哥沒忘了我,我也不會忘了你的。」都暻秀轉過臉,嘴角淺淺的笑意令金珉碩閃神。 只是當時的他不知道,原來那是都暻秀給自己的道別。 「珉碩哥!」聽見遠處有個熟悉的聲音正呼喊著自己的名字,睜開眼,看見的是從街角小跑步過來的邊伯賢。 「怎麼來了?」有些訝異地瞪大眼,圓潤的眼眸顯得更加明亮。 「來探班啊。」邊伯賢拿起手中的黑色塑膠袋,在金珉碩眼前晃了晃。 「這是什麼?」和邊伯賢兩人肩並肩地走回會場,選了最靠近大門口的兩個位置坐了下來。 「是辣炒年糕。雖然我知道哥在控制飲食,但是偷吃一點沒關係的。」邊伯賢刻意壓低音量地說道。 「真是,還是你瞭解我啊。」金珉碩不禁失笑。 「等一下燦烈會帶米腸湯過來,期待吧。」 「燦烈也會過來?」 「因為他人也在仁川拍戲,一知道你在這裡準備開Fan Meeting,就說一定要來看看。」邊伯賢輕點頭,小心翼翼地將塑膠袋裡裝有辣炒年糕的塑膠碗取出。 「俊勉最近好嗎?」金珉碩接下竹筷,在食物送入嘴裡前問道。 「上次他幫鐘大寫曲得到很不錯的反應,所以最近他們在為了新的合作曲煩惱呢。」邊伯賢拿起另一雙竹筷,伸向碗內。 「…還是沒有暻秀的消息,對吧?」金珉碩的問句令邊伯賢微愣。 三年了,都暻秀就著麼消失在他們面前,連一句話也沒留下。 「問過公司了,只知道當時暻秀是在社長的同意下離開的。」邊伯賢搖搖頭,這些年一晃眼就渡過了,卻怎麼樣也找不回都暻秀這個人。 「下個月,就是例行的合體日,他再不來的話,就缺席第三次了。」金珉碩有些無奈地揚起笑容,心情卻怎麼樣也無法舒坦。 至少要再見一面、至少要道別。 當然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不要說再見。 We are one! 這個約定,是他們十二個人相伴的緣由。 少了誰都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才對…。 金珉碩不住皺起眉,就算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無法釋懷都暻秀的杳無音訊。畢竟,他們在練習生時期就是夥伴,在不確定能否熬到出道以前,就遇見了彼此,更別說是出道以後歷經的風風雨雨,他們都一起走過,就算處在不同的分隊,卻有著心領神會的默契。 金珉碩曾經的傷,都暻秀都一一理解並且療癒。 也許在旁人眼裡,金珉碩和都暻秀只是一個大組合中的兩個人,甚至是幾乎毫無相關的兩個個體。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之間有著怎麼樣緊密的關聯,有著如何強烈的相對磁場。沒有任何一個人放棄尋找都暻秀的消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和金珉碩一樣,為此感到惶恐。 金鐘大曾經笑著對金珉碩說,他那樣過於憂慮的渴切,就像是在尋找走失的戀人,深怕轉瞬間,就會痛失一段脆弱的愛情。聽見他的這一席話,金珉碩卻沒有反駁,只是無言以對,這樣的反應,令金鐘大收起笑容,跟著他靜默。 按常理而言,沒有人會將這樣的感情,聯想至另一個層面。 只是金珉碩的焦慮與反常,已經讓人不得不這麼想了。最後,金鐘大只是拍了拍金珉碩的肩膀… 「會回來的,暻秀怎麼可能捨得拋下我們。」 EXO宣佈展開各自活動以後。 第一年, 金珉碩買下了所有都暻秀的作品,放在床頭櫃上。 第二年, 金珉碩讓經紀人將自己的首張專輯送到日本給他。 第三年, 金珉碩看見公司的樓梯間,放著都暻秀的宣傳照。 第四年, 金珉碩不論怎麼找,都沒再看見他,不論在哪裡。 都暻秀,你一定知道,我們在找你、對吧? 金珉碩在和邊伯賢、朴燦烈小聚後便回到了下榻的飯店。雖然身心靈都處於極度疲憊的狀態,他還是將行李箱放到床鋪上,至少要稍微做點整理。拉開拉鍊,藍紅相間的格子襯衫映入眼簾,令金珉碩停下動作。 曾經,他們一起在洛杉磯的迪士尼樂園,被人潮推擠得就要走散。 是穿著類似花色衣服的都暻秀抬起手,搭上自己的肩,讓他們不至於離開彼此的視線範圍。金珉碩還記得,當時都暻秀身上有著淡淡的花香,想轉過頭問他,那是從何而來的味道,卻發現他們靠得很近、很近。 金珉碩拿起那件襯衫,放在手中端倪許久,最後將它放在床上。刻意不去注意它的存在,只是將換洗衣物一件、一件取出,並且摺疊好。終於在看見行李箱的底部後,結束了動作。站起身,想到浴室將一天的疲憊洗淨,卻怎麼樣也邁不開腳步。 曾經、曾經…太多的曾經,讓我認為自己還是活在過去。 可是我很清楚,過去終是過去,我已不再是從前的自己。 但是我又怎麼可能輕易忘了你,那個真實存在過的,你。 金珉碩拿起一旁的手機,解開鎖後直接按向電話簿,最後停在一個名字的欄位,按下播出。 「喂?」電話接通後,金珉碩先出聲。 『怎麼打給我?』電話的那一端,是人正在武漢的鹿晗。 「沒什麼,只是無聊。」金珉碩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一片美麗的夜景淨收眼底。他想起甫出道之際,因為成員人數眾多的緣故,經費大大地被壓縮,他們只能住在低樓層的房間,有時候甚至要三到四個人同住一間房。當時的他們,在嬉鬧中入睡,沒有人過問窗外的天黑與不黑,星光是否閃爍,因為比起那些,他們更留心於那個當下的自己,與身旁的夥伴。 現在不同了,出道十年,已在大韓民國蓬勃的演藝圈中佔有一席之地,主辦單位提供的房間是豪華的單人套房,位於飯店的高樓層,獨立的衛浴空間和一張King Size的床,窗外的美景也能獨享。 他們承諾過,永遠懷抱著那份初心,十二個人一起。 只是現實卻讓他們察覺,有些理想終究只是一場夢。 一場、會感到疼痛的夢。 以前曾經抱怨過誰的生活習慣差,討厭一張雙人床要睡下四個人,當經紀人問起時,每個人都異口同聲說想要結束合宿,說要自己一間房。只是,就算那麼埋怨著,卻還是笑著度過那些日子,就算不喜歡,也還是讓自己深陷於柔軟的床鋪中,身旁緊緊挨著的溫度,反而像是歸屬感那樣令他們平靜。 又怎麼會知道,原來獨享這一詞,實際上是如此地殘忍。 『你有事,對吧?』鹿晗了然於心的語氣令金珉碩回神。 「我哪會有什麼事。」金珉碩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一股腦兒向後躺,深埋於床榻中。 『我剛至少叫了你二十遍了,你都像是沒聽到那樣。』鹿晗輕笑。他知道,金珉碩每種情緒上的差異。 畢竟,他們曾在同一個隊伍中活動,不會不知道的。 「我明天要開Fan Meeting,有點緊張。」金珉碩雙眼睛盯著天花板上發出昏黃燈光的吊燈,閃爍著微光的水晶令他瞇起眼,就像是在質疑自己的答案。 『我知道,我有送花籃。』鹿晗落坐在沙發上,因為他有預感,通話不會太快結束。 「謝謝。」語畢,金珉碩索性閉上眼,讓後續的沉默蔓延開來。 『欸、你還記得你曾經在節目上唱過周杰倫的歌嗎?』 鹿晗突如其來的問句,才終於打破了這一場靜默,長得讓人以為已經結束通話的那種。 「記得,我唱了《說了再見》嘛。」金珉碩對於自己退步的中文感到微慍,當年為了到中國活動而苦練的語言,過了幾年後,就陌生得像是沒見過這樣,不免有些感嘆。 『唱來聽聽吧。』 「我忘了。」金珉碩毫無避諱地答道。他的確是忘了那首歌要怎麼唱,只是他仍記得,在那一場訪問中,他曾說過的話。 他說,都暻秀是與自己有著最相似性格的人。 『騙人。』鹿晗不以為意的語氣令金珉碩失笑。 「不然你先唱兩句喚醒我的記憶啊。」不想再與他爭辯什麼,半遷就於他的要求。 『說了再見,才發現再也見不到。我不能就這樣失去你的微笑,說好陪我到老,永恆往哪裡找…。』鹿晗的歌聲傳入金珉碩的耳裡,縱然因為收訊的緣故而有些不完整,聲音也稍微失真,卻還是能夠想像鹿晗那張清秀的臉龐,是如何詮釋這樣一首情歌。 金珉碩記得,那首歌並不是在描述一段完美的戀情,反而是帶有哀傷的一首情歌,遺憾穿梭在旋律中,藉由歌詞串起那些殞落的曾經。 都暻秀,為什麼在這個當下,我是這麼得想念你。 『珉碩。』歌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鹿晗無比嚴肅的叫喚。 「怎麼了?」 『去找他吧。』話一落下,金珉碩不自覺地睜大眼,又在下一刻斂下眸。 「找誰?」答案其實顯而易見,他只是想用問句去拖延。 『那個讓你到現在都不願道別的人。』鹿晗和金珉碩年紀相仿,這一點讓他更能貼近金珉碩的內心世界。那雙只為了一個人而改變的視線,是不會騙人的,就算他自己沒發現,鹿晗也看見了。 那就像是,你的溫柔只為了那個人而流淌。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金珉碩輕嘆口氣,他無法釐清,在他心上打轉的情感代表著什麼,一種微帶著刺痛的想念,焦慮不堪的等候,耐性就要磨至殆盡的煩躁感。 『I lost my mind. 當你走進我視線,就在你周圍,整個世界 get in slow motion…。』鹿晗突然揚起的歌聲令金珉碩輕笑,卻不是由於喜悅。 「怎麼又唱歌?」 『明知故問。』 「What is love?」他想說的是歌名,還是真心的疑問,其實很難得知。 『如果怕後悔,就去找吧。』鹿晗的語氣讓人不難猜測出,他說話當下所仰起的嘴角。 「先掛了,我還要去洗澡呢。」金珉碩沒有正面回應他的話語,只是不著痕跡地帶過。 『其實,我們沒有一個人想跟暻秀道別。』鹿晗在掛斷前,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我知道。」按下結束通話鍵,金珉碩對著手機這麼說道。 ──請你告訴我,如果這樣就是愛。 「好囉,最後一次總彩排,舞群準備、音響準備、燈光準備!」監製站在觀眾席的正中央,拿著麥克風向會場內所有的工作人員叮嚀著。 「珉碩等一下從右側出來,那面的雜物全部清空。」作完最後的檢查後,監製朝向主控室比出一個OK的手勢,燈光便暗下,伴隨著前奏的響起。已經完成妝髮的金珉碩取下墨鏡,仰起臉,長嘆一口氣。 就算我對你有著無法割捨下的執念,我還是有我得要走的路。 音樂到了第三小節,金珉碩便以炫麗的舞姿移至舞台中央,一切都流暢得令人讚嘆,連監製也不住失神。就在第一首音樂進入尾聲的同時,主要舞台上的吊燈無預警地開始閃爍,卻因為工作人員的疏忽,而沒有人通知主控室將音樂停下,專注於舞蹈的金珉碩當然也不會察覺。 「小心啊!」左側的工作人員注意到時,那座大燈落下已應聲落下。 「天吶!」監製毫不猶豫地向舞台上跑,所有的工作人員一湧而上,音樂停止,只剩下眾人的驚呼與憂慮。 及時躲過的金珉碩側躺在木製的地板上,檀香味令他感到平靜,只是由於驚嚇而凌亂的氣息伴隨著汗水,讓所有人懸著一顆心,不敢斷定他受傷與否,也沒人敢出聲詢問。 曾經,他在舞台上強忍著疼痛,也不願停下舞動。 他的二十二歲,有太多的感嘆和輕狂。 已經不同了,一切都不同了。就算他為了舞台而生的使命沒有改變,他也無法再於疼痛中逞強,千鈞一髮之際,金珉碩差一點、就放棄了堅持。 腳踝傳來的刺痛感令金珉碩曲起右腿,不住地擰起眉。 「受傷了嗎?」監製上前問道,金珉碩並沒有在聽見他的聲音後轉過臉,只是維持著原本的角度,闔上眼後,輕點頭。 曾經,負了傷卻要佯裝絲毫不受影響的自己,已經忘了要怎麼勇敢。 是忘了,不是不。 「哥一定很傷心吧。」都暻秀蹲在金珉碩面前,看著金珉碩經過包紮的腳。 「傷心?」額角沁著汗的金珉碩是真的不懂,他所言的傷心是為了什麼。 「在歌迷面前受傷,一定很難過。」站起身,都暻秀抽了一張面紙,輕輕地拭去他的汗水。 「沒什麼,反正我很快就會好起來了。」金珉碩垂下臉,刻意避開與都暻秀的視線交會。 「讓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們都會等你。」都暻秀輕笑著,抬手輕拍金珉碩的背,像是在給他鼓勵。 「時間是不會等人的,你怎麼知道歌迷會不會一直喜歡著你,也許過不久他們就會失去耐心,你怎麼有把握?」金珉碩在此刻過於敏感的心思令他提出了連自己都匪夷所思的問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就是因為時間不會等人,所以我們才會等你啊。」 聞言,金珉碩抬起臉,望向始終掛著笑靨的都暻秀。 「…我知道了。」金珉碩上半身向前傾,輕輕地靠在都暻秀身上,那不是個擁抱,卻比擁抱更令人感到滿足。 「不要逞強,也不用緊張,喜歡你的人,會一直等你的。」 我是真的很幸運,能遇上一個這麼理解我的你。 金珉碩在眾人的注視下坐起身,抬起頭,望向刺眼的燈光。 「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會不會是舊傷復發了?」經紀人有些焦慮地推測著,金珉碩只是輕笑爾後搖頭。 「不要勉強、要是傷得更重怎麼辦?」 「我不會逞強的,麻煩哥通知一下今天有購票進場的歌迷,把Fan Meeting改成簽名會吧。」金珉碩緩緩地站起身,無法順暢的腳步令他有些無力,卻還是憑藉著自己的力量往休息室走。 「我知道了,不過還是得檢查一下傷勢、知道嗎?」經紀人對著金珉碩的背影這麼說道。 你說過,因為時間不會等我,所以你等我。 那樣的話語,就這麼撫平我的惶恐與不安。 這一次,換我等你。 哪怕最後又是一個十年流逝,我也要找到你。 What is love? 同時,我也在尋找這個問句的答案。 - 「聽說哥哥腳受傷了,還好嗎?」一位年紀約為二十初的女孩,手裡拿著金珉碩最新改版的個人專輯,走到他面前,臉上的擔憂令金珉碩輕笑並且搖頭。 「哥哥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們都會等你的!」那張稚氣的臉龐夾雜著毫無保留的擔憂,口中道出的話令金珉碩微愣。腦中不禁閃過那張臉龐,就算看見了自己的惶恐與不安,依舊溫柔地看著自己。 如果你在這裡,是不是也會這麼說? 「我知道了,你們不要擔心。」闔上專輯內附的歌詞本,金珉碩遞給女孩,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始終掛著笑容。隊伍向前,在那女孩之後的,是一位懷有身孕的女人。 「恭喜你要當媽媽了。」在看見了她的與眾不同時,金珉碩直白地道出自己的祝福。 「謝、謝謝你!」女人眼眶紅潤地望向金珉碩,從她的紙袋中拿出一張專輯,遞給金珉碩。 「不好意思,這個不能簽!」站在一旁待命的工作人員,一見到專輯的封面並不是金珉碩的個人作品時,便馬上出聲阻止。 「拜、拜託,我好不容易才到這裡來的!」女人有些慌張地說道。 「規定就是規定,麻煩妳不要耽誤我們的流程。」工作人員態度強硬地說著。 「我等了好多年,真的、真的好久,拜託…。」話未說完,工作人員上前要將她往台下的方向拉。 「沒關係,我幫她簽。」金珉碩站起身,抬起手制止了工作人員的動作。 「可是規定…。」有些為難地望向金珉碩。 「她是我們EXO的歌迷,怎麼可以有不簽的道理?」金珉碩拿起桌上的專輯,那是他們的第三張正規專輯,也是金珉碩最難忘的一張專輯。當時的他們用著日益成熟的姿態回歸,裡面也收錄了成員們的創作,這當中也包括都暻秀親自譜曲的情歌,主打歌的舞蹈也加入了許多金鍾仁和張藝興的想法,簡言之,是所有成員付出心力聯手完成的。卻在活動要展開之際,因為南北韓情勢緊張以及公司內部高層的意見分歧而被迫中止,連一場簽名會也沒能舉辦。 「謝謝哥哥,真的謝謝你!」女人的淚水就這麼應聲落下,就像是等待已久那樣地澎湃。 「不要哭,我這不是要簽了嗎?」金珉碩一邊微笑著,一邊打開歌詞本,視線被另一個簽名吸引,在看清楚是誰的字跡後,難掩驚愕地抬起頭。 「那個時候我要考大學,家裡的人不讓我去看你們,所以才會…。」女人有感而發地道出她當年對EXO的狂熱,金珉碩卻已無心聆聽,出聲打斷。 「暻…不對,D.O是什麼時候替妳簽的名?」金珉碩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他甚至開始感到呼吸困難。 「我上個月去…。」正當真相呼之欲出之際,女人卻突然噤聲。 「去哪裡?」有些著急地追問著。 「…怎麼辦,他要我不能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的。」女人垂下臉,有些懊惱地呢喃著,金珉碩卻沒有遺漏任何一個字。 「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拜託妳告訴我!」已經顧不得自己的話中是否有著矛盾或是引人遐想的部分,只能忠於內心那欲得到答案的渴望。 「北、北海道,我上個月在北海道遇到他。」女人終究還是敵不過金珉碩的請託,緩緩地道出了決定性的線索。 「北海道的哪裡?」金珉碩想知道更多,至少要有明確的標的,卻被身後的工作人員硬生生地阻止。 「後面還有很多人在排隊,不能再拖了。」語畢,工作人員上前將她向前帶。身為專業的藝人,他是能夠馬上掛上笑容向歌迷道別,像是這一切對期盼已久的歌迷一點都不殘忍那樣,只是在這個當下,他甚至想上前繼續追問。 你果然希望,我們誰都找不到你,對吧? 「下雪了!」一位穿著圍裙的女孩站在窗邊,手指著片片飄落的雪花。 「是啊。」輕點頭,他卻沒有為此感到歡愉,只是忙於手中食材的處理。 「老闆,你難道一點都不喜歡北海道的雪嗎?每次都這麼冷靜。」女孩走到廚房前的窗口,支起下巴,看著眼前仍忙於工作的男人。 「韓國也會下雪啊,所以我已經看習慣了。」 「對耶,我差點都忘了老闆是韓國人!」女孩有些難為情地吐吐舌,爾後將視線望向牆上刻意設計成鏤空的位置,擺著的一張張專輯。 「不過,我一直沒機會問,這些到底是誰的專輯啊?」 「…。」停下動作,他緩緩地抬起頭,望向牆上一個又一個擺放著專輯的位置,會心似地淺笑著。 「老闆的韓文名字是…都暻秀、對吧?」女孩怪異的腔調令他失笑。 「是都暻秀。」將自己的名字清楚地重複說了一遍。 「老闆以前在韓國的時候也是歌手嗎?」 「是啊。」輕點頭後,再度將注意力放回桌面上未完成的工作。 「也是一個人嗎?」日本女孩並不了解都暻秀的過去,這也是她成為員工的主因。她只知道,都暻秀曾經出過日文單曲,其他的一概不知,而都暻秀也從未向她提及。 「不是。」 「所以是偶像團體囉?」訝異地瞪大眼,似乎對於這點感到很好奇。 「嗯。」都暻秀轉過身,從流理臺旁的架子上拿了一只盤子。 「有名嗎、說不定我有聽過耶!」 「里奈,要準備營業了,麻煩妳去整理一下外場的桌面、好嗎?」都暻秀出聲打斷了她的疑問,沒給她再追問的機會。 「每次都這樣…神秘兮兮的。」有些不滿地努努嘴,卻還是依照他的指示去進行準備。她離開以後,都暻秀不住地望向牆面,從左到右,分別是金俊勉與邊伯賢雙人組合的專輯、金鐘大個人專輯、EXO-M在中國推出的特別企劃唱片盤、金鍾仁和吳世勛的Showcase的Live專輯、朴燦烈的個人EP。 在我決定隱姓埋名之際,過去的我曾是誰,已不足掛齒。 「怎麼這麼慢啊…。」簽名會結束時,金珉碩向經紀人表示,要在首爾進行傷勢的檢查,於是先回到飯店將行李整理好後直接出發。過了半個鐘頭,經紀人有些耐不住性子地拿起電話,卻發現金珉碩已經關機,心中的不安使他馬上下車,往十四樓前進。到了房門口,經紀人直接拿出備用房卡,推開門,裡頭像是沒有人待過似地整齊,床上放了一張紙,上頭寫著… 『哥對不起,我保證會很快回來的。』 「這樣好嗎?」邊伯賢雙手握著方向盤,視線直勾勾地望向前方。 「抱歉,要麻煩你了。」金珉碩懷著愧意答道。 「我不會覺得麻煩。只是哥,你怎麼突然要去日本、你腳不是受傷了嗎?」一個鐘頭前,金珉碩傳了一封簡訊給邊伯賢,語氣很急促地要邊伯賢在半個鐘頭後到飯店的南門接他。是一直到金珉碩坐上副駕駛座,他才知道金珉碩是要到機場,而且是要前往日本。 「有些事情,一定要現在去做,不然我怕我會後悔。」金珉碩淡淡地說道。 「這太不像哥了。」邊伯賢輕笑,打下左轉的方向燈。 「怎麼說?」燈號轉紅,周遭突然變得靜默,只剩下方向燈的滴答聲。 「雖然哥是我們之中年紀最大的,可是你一直都很配合我們,不管是Kris哥或是俊勉哥說什麼,你都會順著。也許外人看了會覺得你很被動,或是沒有威嚴,可是我們都知道,你是用這種方式在對我們好。」邊伯賢踩下油門,車子緩緩地移動向前。 「以前常常有歌迷說,隊伍裡頭要有一個不是主唱也不是領舞,可是卻兩個都擅長的人存在。我一直覺得,那就是在說哥,也因為這樣,哥顯得很沒有野心,總是謹守著本份,依照公司的安排進行活動,這點和我們大家是不同的。」 「…不,有一個人和我一樣。」金珉碩垂下臉,淡淡地仰起嘴角。 「這就是,哥突然變得這麼執著的原因嗎?」邊伯賢瞭然於心地問道。 「是啊,或許吧。」 人是那一種,只要有了夢想,潛力就能被激發的生物。 金珉碩卻不適用於這個道理,因為他更重視的是過程。他總是溫和地走著別人安排的路,唱著他所喜愛的歌曲,跳著他所享受的舞蹈,是否能因此站上世界的頂端,這對當年的金珉碩並不重要,就算他在團體中擔任的角色,不那麼顯眼與強烈,他也甘願成為那樣的XIU MIN。 只是在這個當下,他一定得到日本去。 終於在一個過彎後,邊伯賢準確地抵達了仁川國際機場,在通往機場內的玻璃門前停下。 「謝謝你,哥下次再請你吃飯。」金珉碩向他道別後,推開車門,便快步地往機場內走。手正欲將玻璃門推往前的同時,身後傳來了喇叭聲,轉過臉,看見了搖下的車窗,以及邊伯賢掛著笑容向他用唇語說著… 「幫我向暻秀問聲好。」 金珉碩輕點頭,爾後踏進了機場的大廳,抬起頭看著班機的時刻表,確定了最近的一個飛往日本的班機依舊在韓國後,快步地往地勤的方向走。 「咦、珉碩哥?」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向前走的金珉碩,轉過頭一看,是最近要前往中國進行宣傳的黃子韜。 「韜、你要回中國嗎?」雖然心急如焚,但再看見了久未碰頭的黃子韜,還是停下腳步與他交談。 「我才剛回來,哥你也太不關心我的消息了吧?」黃子韜有些無奈地聳肩。 「喔,抱歉。我現在趕著要去日本,下次聊吧!」金珉碩抬頭望向時刻表,有些焦躁根本無處可藏。 「日本…哥你不是正在韓國跑宣傳嗎?」 「我聽說,暻秀在日本,不管怎樣…我都得去一趟。」金珉碩有些無奈地揚起笑容。 你總是讓我亂了方寸,失了判斷,我卻依舊不願放棄地想要找到你。 「你打算就這麼去?」黃子韜皺起眉,絲毫不避諱地打量了金珉碩。 「一切都很突然,我哪來得及看要穿什麼啊?」金珉碩低下頭,這才注意道自己一身過度隨興的服飾。 「我不是說這個。」黃子韜摘下墨鏡,遞給金珉碩。後者疑惑地望向黃子韜的行為,只見他漾開一個笑容。 「戴著吧,哥你不要老是忘記,自己是個紅遍世界的韓流明星。」黃子韜搖搖頭,不免擔憂眼前太過溫和的金珉碩。 「我知道了。」接下他的墨鏡後,金珉碩將它放進長褲的口袋裡。 「對了,碰到暻秀的話,記得說那墨鏡是我借你的,畢竟你的時尚感還沒到達我的水平呢…不過我想暻秀應該也知道這是我的。」黃子韜輕拍了下金珉碩的肩。 「是是是、我知道了。」不以為意地答道,只見黃子韜的神情愈發真誠,接著便緩緩地開口這麼說道。 「記得幫我問,他過得好不好。」 「…我知道了。」金珉碩輕點頭,向他道別後,便往原本的方向走。終於在一切準備就緒後順利地登機,坐在靠窗的座位,金珉碩轉過臉看著外頭的一片漆黑與微微的亮光。 尋覓著你的身影,即便你極力地掩藏,我也不會停止追尋。 飛機準時在晚間十一點半起飛,衝破氣層,平穩地在高空中前進。金珉碩感覺到了自己身體上的疲憊,意識卻比任何時刻要來得清醒。身旁的乘客早已淺淺地入眠,他卻只是看著窗外。 出關以後,有意無意地走在你身旁,永遠記得你曾緊握著我的手腕,要我別走錯了方向。 那就好似你攫住了我的徬徨,給予了我無窮的力量。 我不曉得,該用什麼表情面對我們的重逢,我努力地模擬著所有的可能性,卻深知這只是多此一舉…我又怎麼可能有辦法冷靜地看待暌違以久的你? 只是,金珉碩現在面臨了一個很關鍵性的問題,那就是他並不曉得都暻秀在北海道確切的位置,雖然能夠將範圍從整個日本縮小到只有北海道的這點,已經算是幸運了。閉上眼,金珉碩試圖推測都暻秀可能的走向,想起了甫出道之際,他曾說過,若不是藝人,那麼他想成為一名廚師。 如果你是為了尋夢而遠走他方,那麼我能體諒。 可是,你有想過我會為了你,而感到心傷、嗎? 都暻秀,多希望你別讓我的期望變成奢望。 平安地抵達了日本後,金珉碩搭乘大眾交通工具前往北海道。在途中,他有被一些歌迷認出來,但也因為停下來合照、簽名而導致行經的路人或一旁的乘客不禁停下腳步,並且投以注目禮,這令他有些不安,便用了基本的日語向歌迷道謝後,拿出口袋裡的墨鏡,多少做點掩飾。 在幾個鐘頭的車程後,他抵達了被雪覆蓋的北海道。有些盲目地站在車站前的廣場,因為事出突然,身上單薄的衣物根本無法禦寒,這令他更顯無住地徘徊著。緩步向前,想向路人詢問,卻礙於自己還不成氣候的日語而作罷,就在他第五次放棄了開口的同時,於轉角處與一架向前行的腳踏車發生了擦撞。 「啊、對不起,你沒事吧?」女孩用力地按下煞車,前輪卻還是與反應不及的金珉碩產生了接觸。 「沒、沒事,不是…是沒關係的。」先是用韓文表示沒有大礙,卻又想起這裡是日本,連忙改口。 「你是韓國人?」女孩察覺了這一點後,便用有些彆扭的英文問道。 「是。」有些訝異地點了下頭,只見那位女孩揚起笑容。 「為了向你賠罪,我請你吃飯吧。」女孩熱情地伸出手,拉起了半蹲在地的金珉碩。 「沒關係,我沒事的。」 「我們老闆也是韓國人喔,說不定他看到同鄉的人會很開心。」女孩並不打算採納他的婉拒,只是自顧自地說道。 「…韓國人嗎?」原本打算繼續說些推託之詞,卻在聽見她這麼說後作罷。 就算只是微小的機率,我也情願去嚐試。 即便最後那並不是你,我也不願後悔沒能放手一搏。 比起迷途於人海中,我更怕失去了有你的方向。 「是的,我是里奈,你呢?」在往餐廳走的路上,她主動問道。 「我是珉碩、金珉碩。」 「我們老闆以前也是韓國的藝人喔,不過很低調就是了,不曉得你認不認識他。對了、也因為這樣,他在店裡面的牆上放了很多韓國歌手的作品呢。」她興致高昂地說著。 「請、請問,你們老闆叫什麼呢?」金珉碩有些焦躁不安,等候著她的答覆。 「嗯…我記得是,都暻秀。」 金珉碩停下腳步,內心充斥著訝異與喜悅,這當中也不乏擔憂。 「怎麼了?」里奈回過頭,有些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謝謝妳。」 「是我撞到你耶,為什麼要道謝?」里奈對於他突如其來的感謝感到疑惑,卻沒有太多的追問。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話著,緩步往都暻秀經營的餐廳走。金珉碩感覺得到,腳踝的刺痛已經要超出了自己能夠負荷的範圍,再加上周圍的低溫,他不禁感到暈眩,卻咬緊牙關撐著。 若這場分離是源於命運,那麼我們的再相遇便是宿命。 「到了,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把車牽去裡面停。」說罷,里奈便往建築物的後頭走。金珉碩抬起臉,看著眼前色彩溫和的小屋,沒有醒目的顏色或是招牌,這點很像都暻秀的作風,總是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在同時,木製的門被推開,走出來的,便是金珉碩所期盼的那張面孔。 那一瞬間,金珉碩以為,時間暫停是真的存在。 都暻秀很快地就注意到了雪中有個人,沒有多想地要轉過身前,卻在眼前閃過了黃子韜的身影。在很多年前,在黃子韜生日的那一天,都暻秀和朴燦烈到明洞逛街,順道決定要送給黃子韜什麼樣的禮物。 他在櫥窗前一眼就看見了那副墨鏡,鏡架旁有著太陽圖案的刻鏤,是令都暻秀印象深刻的原因。只是都暻秀知道,眼前的人不會是黃子韜,因為他剛剛才看見了黃子韜回到韓國的新聞。 是你嗎? 可是,你不是在仁川舉辦簽名會嗎? 其實我很確定是你…你、金珉碩。 金珉碩在看見了他因為驚訝而瞪大的雙眼,還是一如既往的圓潤並且惹人喜愛,緩緩地摘下墨鏡,嘴角仰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忘了嗎,我是可以讓一切結冰的男人,所以只要下雪,我就會出現。」 我以為,我會因為太想念你而流下了眼淚。 我以為,我會因為太開心而無法收斂笑容。 我以為,我會因為等了你太久而無法言語。 原來,比起那些,我更慶幸,我能站在你眼前。 「…珉碩哥?」都暻秀遲遲無法移開視線,也無法移動腳步,只見金珉碩揚起的笑容,有這麼一瞬間,都暻秀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去。 那個有D.O,有XIU MIN,有EXO的、過去。 「你這小子真的很狠心,拋下了一切到這裡,以為斷了聯繫我就找不到你嗎?」金珉碩邁開腳步,在雪地上留下行走的軌跡,忍著腳邊傳來的疼痛,他走到都暻秀面前的台階下,仰起臉,看著這張他思慕以久的面容。 What is love? 我確定,你就是問題的答案。 「還是會被我找到的,因為我永遠都不會放棄。」金珉碩踏上臺階,一步、兩步、三步,張開雙手,將眼前沒有任何回應的都暻秀納入懷裡。 「終於不冷了。」金珉碩過低的體溫令都暻秀終於回過神。 「進去再說吧,哥你穿得太少了。」都暻秀並沒有回應他的擁抱,只是不著痕跡地拉開兩人的距離,打開身後的門。門後的空間依舊充滿了都暻秀的風格,那種簡單又不失個性的裝潢,充滿了暖色系,令人感到無比的親切。金珉碩的視線落到了樓梯旁的雕飾,看見了熟悉的身影,卻怎麼樣也找不到與自己的部分,不住擰起眉。 「原來老闆跟珉碩認識啊?」里奈一踏進店裡,便看見面對面坐著的兩人,雖然沒有交談,卻有種已經熟識以久的氛圍。 「里奈,麻煩你煮壺薑茶好嗎?」都暻秀流暢的日文讓金珉碩的眉心鎖得更緊了。 你果然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會在這裡隱姓埋名。 「子韜要我問你,過得好嗎?」金珉碩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放在口袋中關機的手機。按下電源鍵,畫面一到桌面,便跳出了幾條新訊息的通知。 『傳送者:韜。 內容:哥到了嗎、找到暻秀哥了嗎?』 『傳送者:伯賢。 內容:哥的經紀人打過電話給我,我和他說你到龍平散心了,找到他的話就快點回來,不然謊會被戳破的。』 『傳送者:鹿晗。 內容:你耍詐…如果見到了,告訴我他好不好。』 『傳送者:燦烈。 內容:哥你怎麼可以自己去日本!不管,要把暻秀帶回來,知道嗎?』 『傳送者:俊勉。 內容:聽說你知道暻秀在哪了?快點把他帶回來,知道嗎?』 『傳送者:黑鐘。 內容:下一次聚會我要看到暻秀哥。』 『傳送者:世勛。 內容:如果真的看到哥,你一定要馬上打電話給我喔!』 『傳送者:興興。 內容:聽說日本現在很冷,你有沒有多帶件衣服?』 『傳送者:隊長。 內容:這樣做事不對吧?要去日本至少也要先通知啊。罰你一定要把人帶回來,否則我會上節目說你以前的事情。』 金珉碩揚起笑容,略帶無奈地輕搖頭,將手機遞給都暻秀。 「我只告訴伯賢和韜,沒想到現在大家都知道了。」都暻秀再看見一則又一則帶著指責卻同時充滿關心的訊息,不禁會心一笑。 大家都沒有變,還是像從前一樣。 就連聯絡人的名字,也沒更改過。 還是那個年代,有著EXO十二個人的年代。 「現在知道了嗎、大家都在等你回去。」金珉碩在看見他嘴角的笑意後,笑容中的無奈轉變成了欣慰。在同時,又有一封新訊息通知,都暻秀的手指不小心輕碰到了開啟鍵… 『傳送者:鐘大。 內容:這一次,要緊緊的抓住他,不然會再後悔一遍的。』 都暻秀看著這短短的一行字,竟感到有些無措,抬起頭,正好對上金珉碩望著自己的視線,只有慌亂地按下刪除鍵。 「跟我回去,好嗎?」金珉碩思考過該在怎麼樣的時機提起這個話題,本來不想莽撞行事,卻在對上那雙澄澈的目光後,不受控制地道出這樣的請求。 「…哥,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都暻秀斂下眸,輕搖著頭。 「怎麼會不一樣?」 「我不想再回到過去,不論是韓國或是舞台都一樣。」都暻秀平淡地說著。 「…。」金珉碩在聽見了他的答覆後沉默,在都暻秀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兩人的視線交會。金珉碩只覺得,眼前的他有些模糊,原本以為只是自己的錯覺,卻發現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而踝部從原本間歇性的疼痛轉換為劇烈的刺痛。 「哥?」察覺到了金珉碩些微的異常,伸出手想輕碰他的肩膀,卻在同時被金珉碩冰冷的手給緊握住。 「或許你以為,我們都沒有變,可是、少了你,我們不可能不會改變。只是,我們都努力的在當著過去的自己,就是怕你再回來,會感到陌生。」金珉碩努力地將自己的想法化作語言。 「回來吧,求你、讓EXO完整。」金珉碩甩甩頭,努力要將自己的焦距停留在他身上,卻越來越艱難。 「哥、你還好嗎?」都暻秀站起身,難掩憂慮地問道。 「也求你,完整我的心、好嗎?」 語畢,金珉碩眼前一片黑,向一旁倒下,手卻依舊緊緊地握著。不曉得過了多久,他才再度睜開眼,身旁的靜默令他驚慌地坐起身,卻又讓腳踝的疼痛刺激得向後倒,於是他放棄了身體力行,只是環顧著四周,在看見了床頭櫃上的擺飾後,停下了搜索的視線。 「哥你醒了啊?」走進房裡的都暻秀拿著一個托盤,上頭放著一個陶瓷製的碗,裡面裝著的是熱粥,光用看得就覺得溫暖的料理。 「過來一下。」金珉碩向他招手,爾後緩緩地坐起身。 「怎麼了?」疑惑地走到床邊,只見金珉碩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先把那個放旁邊。」聞言,都暻秀將托盤放在一旁的桌上,沒有多想地坐上床沿。 「不管怎樣,我都要帶你走。」金珉碩緊緊地抱住眼前的都暻秀,用一種再也不願放手的姿態。 「…我說了,我不會回去的。」都暻秀只是搖搖頭,試圖要將他推開。 「為了我,也不行嗎?」話一落下,都暻秀才發現,自己忘了將床頭櫃上關於金珉碩的物品收起。 專輯、EP、原聲帶。 「我還以為,你是因為討厭我,所以才唯獨沒有我的作品。」不顧他的推拒,只是加重雙臂的力道。 「我以為,我不顧一切到這裡,最後只會得到一個讓我失望的結局。」金珉碩自顧自地說道。 「哥,我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如果、你是受夠了當一個藝人的壓力,我願意幫你承擔;如果、你只是受夠了不能擁有隱私,那我願意幫你擋住那些審視的目光;如果、你只是覺得很累,那讓我陪著你,替你加油打氣,這樣就不會孤單了。」金珉碩知道,自己真的願意,為了他做到這樣的程度。 「不是這樣的。」都暻秀搖搖頭,卻無力反駁金珉碩的每一字、每一句。 「還有什麼原因嗎?」金珉碩皺起眉。 「那裡…韓國,或者是這個世界,都已經容不下我了。」 「為什麼這麼說?」鬆開懷抱,雙手抓住都暻秀的肩膀,意外地看見了他有些盈潤的眼眶。 「我很膽小,所以才會躲在這裡,不想讓你們找到。」都暻秀的一席話,令金珉碩有些想不透,卻又在與他相望的瞬間,讀懂了一些消息。 「我也不勇敢,可是如果是為了你,我會不顧一切。」金珉碩看見了都暻秀更加朦朧的眼眶,只是用雙手捧起那張臉龐。 我說過,你是與我最相似的人,所以我讀得懂、你的心語。 「不可能的,不會有人原諒這樣的我,或是你。」都暻秀想閃躲那雙太過熾熱的目光,卻怎麼樣也無法脫逃。 「如果這次不帶你回去,我也不會原諒這樣的自己。」金珉碩清清楚楚地明白了都暻秀的顧慮,但是比起那些,他在意的只是對方與自己相同的情意。 你是我從一而終的堅持,也是我所執著的全部。 「從一開始,我就喜歡你了,所以…不要再逃了,好嗎?」說罷,金珉碩向前傾,將吻落在都暻秀的唇角。 因為是出道十週年的日子,EXO的成員們,便排除萬難地將私底下的聚會改成了小型的Showcase。 「哥你確定暻秀哥會來?」朴燦烈調整個嘴邊的迷你麥克風,質疑地問著身旁的金珉碩。 「會、會啦,他答應過會來的。」金珉碩雖然是這麼說道,視線卻不受控制地看向門口。正當他還在焦慮不安之際,玻璃門被推開,有些激動地站起身,卻發現來者是吳世勛。 「哥,外面連一個像暻秀哥的路人都沒有,你確定會來嗎?」吳世勛走到金珉碩面前,有些不滿地說著。 「會、會啦,你快去準備,不要亂跑。」金珉碩推了推吳世勛的背,催促著他到待機室裡做最後的檢查。 「要是暻秀哥最後沒來,哥你要賠我一部戲的酬勞喔!」朴燦烈說完,便走進待機室內。 「…知道了。」金珉碩對於他的威脅根本不上心,他擔心的只有都暻秀會不會出現,這樣而已。與都暻秀在北海到相遇的隔天,金珉碩就因為經紀人的催促而啟程回國,當時的都暻秀牽著自己的手,承諾他絕對會在紀念日的那一天出現在他們面前,那樣真誠的模樣讓金珉碩不疑有他地回到韓國。 只是難免還是會不安,多麼害怕在這之後又錯過了你。 「珉碩哥,最後總彩要開始了,你也快來吧。」邊伯賢打開待機室的門,提醒著站在外頭的金珉碩,說完便帶上門。 「我知道了。」輕點頭後,走到門邊,在手要碰上門把的同時,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對不起,我好像遲到了。」 猛地轉過身,只見都暻秀穿著當年的打歌服,嘴角含著笑意地看著金珉碩,爾後走到他面前,張開雙臂,輕輕地將他擁入懷中。 「還以為你不來了。」如釋重負的語氣令都暻秀抬起手,環抱住他的腰際。 「因為你說,那些我害怕的、我討厭的,你都要替我承受,這些條件真的太誘人了,所以我回來了。」都暻秀的話令金珉碩失笑,下顎輕蹭著都暻秀的肩喔。 「你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嗎?」金珉碩鬆開懷抱,將手伸進口袋裡。 「這是…。」將手從口袋中伸出後,他拿著的是一枚戒指,那個有著當年D.O專屬標記的戒指。 「一直陪在我身邊,這是你必須要為我做的。」 語畢,執起都暻秀垂在身側的手,將戒指套進了他的無名指,爾後緊緊地牽著,讓自己手上的結晶圖騰與之輕碰。 就像是,回到十年前,十二隻手交疊的瞬間。 只是這一次,兩人之間用宿命牽起了一份情。 「1、2、3、We are one! We are EXO!」 What is love? This is love. |
橘子咪12個少年from Exoplanet,一下子進入了我的人生,集結了所有的恩寵,成為了最明亮的崇拜。 Archives
三月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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