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隨實體書附贈的一個小短篇。 寫的時候正值國慶鹿唅退隊,所以寫來外感傷...。 總之選擇把它放進我的文庫囉! 還有兩篇為了合誌而寫的開都再伺機放上~ 喜歡歷史,不過背景不算太熟,只是借用那樣的時代背景,請勿較真,感謝! 1943年,北京。
一輛在大街上顯得分外突兀的黑色轎車停在了裝飾華美的舞廳門口,顯眼的招牌讓遠處的人也曉得這是北京夜晚最熱鬧的地方──『白雪大舞廳』。原本站在一邊的少年趕緊換上一張討好的笑容,快步至轎車旁替裡頭的人打開車門。 「鹿少。」少年彎下腰,甚是有禮地道出這個稱謂。其實在這輛轎車彎進這條路時,少年便知曉裡頭坐著的會是什麼人了,畢竟在普遍貧窮的北京能有轎車代步的人不多,將一些高官富商挑去後,剩下的大概也只有能在京城有頭有臉的這名男子了。他和其他具有影響力的人不同,他年紀很輕,是白手起家的商人,靠販酒在京城裡呼風喚雨,相貌淨白看來沒有生意人的狠勁,卻有著比任何人都要準確的眼見力,一下子就讓他的商行在北京站穩腳步,這兒的人都敬他幾分。 「走吧。」少年口中的鹿少下了車,並沒有對替自己開車門的人示意,倒是轉過身,將手探往裡頭。不消幾秒,一雙蒼白又纖細的手小心翼翼地抬起,就這麼落入鹿少的手心。 「這裡很安全,沒事的。」鹿少稍稍一用力,一名看來尚未成年的男孩便從車裡探出了頭,消瘦的臉龐上有著一雙烏亮的眼眸,卻讓額前過長的髮遮掩掉了一些光芒,緊咬著乾澀的下唇,看來很是不安。 「你們都到一邊去,我自己能進去。」鹿少淡淡地瞥了一眼身旁盯著男孩看的少年,方才柔得能榨出水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清冷,令少年沒有任何疑問地退到一旁。 「走。」男孩上身穿著粉色襯衫,襯著一件褐色的背心,剪裁貼身的長褲在他身上非常的合適,至少令鹿少打賞了不少給這麼搭配的小廝。 「那是鹿少的孌童嗎?」 才一踏進舞廳,如此刺耳的話便傳入鹿少耳裡,神色一下子黯下,不著痕跡地轉過臉,只見身側揪著自己衣料的男孩直盯著前方,像是周遭的喧鬧入不了他的耳那樣地置身事外,這令鹿少滿意地揚起笑容,抬起手對著一旁的服務生招了招。 「是,鹿少。」服務生一下子就知曉來者的身分,一刻也不敢怠慢。 「開一瓶上好的酒給那一桌,就說是我結的帳。」說罷,便邁開步子,熟稔地往裡頭走。 「暻秀,討厭嗎?」鹿少轉過臉,對著身旁仍沒有進入狀況地男孩問道,男孩沒有開口回應,只是搖搖頭。 「你看那裡。」鹿少抬起手,驅使著男孩順著自己的手看往那個方向,而他指的正是方才碎嘴的那個男人。 「看見了嗎?」鹿少饒富耐性地接著問,男孩似乎並不曉得鹿少想表達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他剛對著暻秀說了難聽的話,懲罰他,你說怎麼樣?」說著這樣有些可怕的話卻仍用著雲淡風輕的口吻,換作別人怕是會給嚇得不輕,但男孩只是偏過了臉,像是不明白鹿少的意思那樣。 「都暻秀,你聽著,你不是什麼孌童,你是我、」說話到這裡,鹿少頓住,直盯著男孩仍舊困惑的眼眸,他突然覺得那片澄澈的黑裡倒映的自己像是個罪人。 太過純淨無瑕的目光,好像再多說一個字,就會染上了不該有的色彩。 「鹿少,你來早了。」聞言,鹿少望向聲音的方向,只見一名身著正裝的男子衝著自己笑了笑,看來閱人無數的從容感令鹿晗斂下眸子,調整了氣息後,換上一張不鹹不淡的表情。 「張先生。」鹿少抬起手,伸往張先生的方向。 「別見外了,喚我藝興就好。」男子輕笑,頰邊綻開的淺窩令他看來更加無害,但在這兒的每個人都知道,能自由進出白雪大舞廳,又備受禮遇,肯定不會是簡單的人物。 「那你也喊我鹿晗就好。」兩人慢步至最裡頭的位置,人來人往很是熱鬧的舞廳內,正好剩下這麼一張空桌,掩身在舞台側,很是隱密。 「不過你身邊這位是?」才一入坐,張藝興便問了一個這樣有些敏感的問題,但在鹿晗回答之前,一名男子捧著酒杯笑臉盈盈地走了過來。 「聽服務生說鹿少賞了酒給我,小人特意過來向您道謝。」正是方才鹿晗指給都暻秀看的男人。 「你說,這孩子和我像是什麼關係?」鹿晗抬手,攬過都暻秀的肩膀,唇角掛著淡淡的笑意,但一旁的張藝興卻不認為那帶有善意。 「這…這位,不是鹿少的孌童嗎?」男人絲毫不懂看人臉色的答覆令張藝興於心底嘆了口氣,表情卻絲毫未改。 「孌童?」鹿晗站起身,一旁的都暻秀順勢仰起臉,鹿晗看了那張蒼白的臉一眼,想也沒想地將手掌附上都暻秀那雙渾圓的眼眸,空著的那一手拿起桌面裝著熱茶的瓷壺,自男人的頭頂澆了下去。 「唉喲、燙燙燙啊!」男人下意識地想向後躲,卻被身後的服務生架住。其實鹿晗作風從未如此張狂,就是談生意再不順心也不會做出如此無禮的舉動,在在顯示了他現下的情緒並不好,一旁隨侍的服務生明白鹿少現在達頂的怒意,便識相地攔住打算逃跑的男人。舞廳裡撞見這一幕的人皆不敢作聲,就是盡可能地躲遠一些,以免被捲了進去,到底是沒人敢領教鹿少的高深莫測。 「閉口!」鹿晗煩躁地將瓷壺用力地往地上甩,一陣碎裂聲令幾個女人不住驚叫出聲,但很快就被人給拉到一邊。 「鹿少,小人、小人若是哪裡惹您不開心了,我給您賠不是,還請您原諒我!」那人一雙眼睜都睜不開,只好雙膝落地,連忙嗑幾個響頭以表歉意,被地上的碎片扎出了血也不敢停下,但他壓根兒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哪裡做錯了。 「你不是要和我賠不是。」鹿晗垂下臉,只見都暻秀還是方才那個姿勢,那雙眸被自己捂得嚴實,連一點機會都沒能看到現下發生了些什麼。鹿晗原本有些暴戾的目光稍微恢復了該有的柔和,一旁的張藝興突然站起身,走到了男人身旁,蹲了下來。 「這位先生,你怎麼會把鹿少金貴的弟弟喚作孌童呢?這可是折辱了鹿少的名聲啊。」張藝興淡淡地泛起笑容,他沒有看漏鹿晗變得有些難看的臉色。 「小人、小人知錯了!」頭嗑得更加用力,若不是身邊有音樂聲,怕是整個舞廳裡的人都聽得見了。鹿晗知道張藝興是有意出聲的,可他現下並不想去思考張藝興的動機,只想掐住那男人的頸項,讓他為自己說出的渾話付出代價。鹿晗啟唇打算說些什麼時,手臂讓一雙有些涼的手攫住,順著力量往下看,只見都暻秀使勁地搖了搖頭,動作急切地像是怕鹿晗沒有注意到似的。 「…行了。」鹿晗長嘆了口氣。 「你走吧,別讓我再看見你。」方擺了擺手,那人便連滾帶爬離開了鹿晗的視線範圍。 「鹿少,你就別惱了,來這就是飲酒作樂,不是嗎?」張藝興起身,整了整自己發皺的西服。 「我可不想我弟弟受委屈。」鹿晗自嘲地強調了弟弟二字。落座之後,鹿晗拍了拍都暻秀的手背,這才讓他鬆了手。 「其實你我都知道,京城鹿少的老家一脈單傳,這孩子怕是和你沒有血緣關係啊。」張藝興含笑,叫過一旁的服務生,讓他再送一壺熱茶過來。 「看來你用了那傢伙證實了你最初的疑問是錯的。」鹿晗並沒有正面做出答覆,也沒把張藝興話中的試探放在心上。 「我不認為鹿少是會明目張膽地豢養孌童的人。」張藝興接過服務生遞來的熱茶,斟了一杯後,不是自個兒飲下,而是將茶杯推到了都暻秀面前。 「看來外面的已經有風聲了吧,你倒是說予我聽聽。」鹿晗點了下頭,都暻秀才拿起茶杯,輕啜一口。 「三個月前鹿少的大宅裡來了個男孩,據說是你從海外歸來後帶回來的。」張藝興不諱言之地答道。 「基本上是對的。」鹿晗手肘抵住桌面,一手撐著下顎,一雙視線投向喝著茶的都暻秀。 三個月前,鹿晗領著商行裡的一匹貨到台灣做了一筆買賣,歸國那一日,在北京港附近的一個小巷裡看見了都暻秀。瘦弱的身子整個縮在一塊兒,薄薄的單衣已經無法遮掩遍體的傷痕,看來意識模糊但一雙漆黑的眼卻不敢閉上,氣溫適宜可他卻渾身顫抖,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起初鹿晗以為是哪個流離失所的孩子餓壞了,走上前去才發現都暻秀的白皙的頸背鎖鍊纏住,像極了飼養家禽時為了怕牠們亂跑而使用的項圈。鹿晗抬手,撥開了都暻秀額前的髮,這讓都暻秀顫抖得更厲害了,卻沒敢吭一聲,那時鹿晗緊擰著眉心,注意到了都暻秀腰間繫著一張木製的吊牌,上頭用著歪歪扭扭的漢字刻著:『都暻秀,年十七』。 鹿晗才想起了他曾在舞廳裡結識過幾位表面上是經營正當的商行,背地裡卻是以販賣人口為大宗地進行交易的男人,因利潤頗高但風險極大,所以聽聞過那幫人用的手法極為殘暴,就怕走漏了消息,可第一次親眼看見,仍令鹿晗的心涼去一半。 自那日之後,鹿晗便收留了都暻秀,宅子裡的人一開始以為是新來的下人,可鹿晗卻不准任何人指使他幹粗活,只是讓他在專屬的房間裡靜養,過了幾天大家也就不再議論這新人的身分,只當他是和鹿少一樣需要敬重的存在那樣伺候。 鹿晗從來就沒有去想過都暻秀是以什麼名義留在自己身邊。 鹿晗不曉得這孩子的來歷,為了解惑而對他提過無數的提問,卻從未得到都暻秀的一個答覆,哪怕是虛應故事的單節音也未曾出自都暻秀的口,經過十幾天的試驗後,鹿晗猜想都暻秀或許是個啞子,才會讓自己的父母將他給賣給了人口販子,這麼想之後,也就不再執著於讓都暻秀開口的這件事上。 只是等到鹿晗意識過來時,他已經養成一個很可怕的習慣。 鹿晗每日固定都會至商行看看貨量足不足,是不是又有外地的人來批貨,也會到幾個舊識的舖子轉個幾圈,每月的十五號他會固定到市集採買大量的釀酒原料,每月的二十五日查帳,三十日清算,生活還算是規律。必要時,每一晚都會至白雪大舞廳裡和權貴交際,這並非是他貪圖享樂,而是這在北京規模最大的舞廳裡的酒有八成以上是來自於鹿晗,到舞廳視察也是他分內的工作之一。更重要的是,每個月中,舞廳內總會來一批國民黨的官員,能見上一、兩個官員,又相談甚歡,對於在中國從商簡直是如虎添翼,所以在裡頭廝混的商人們無不使出渾身解數,就是要攀上點關係,其實鹿晗對這些並不上心,但就是礙於時常要出海,不得不套些近乎,否則他根本懶得去面對這一張張仗勢欺人的臉孔。 每每在接見了官員以後,鹿晗會自心底油然而生出強烈的疲意,他總會興起當初不該踏入商場的這個想法,許是總會在這樣的場合裡,看盡人性的醜惡,其實他還算年輕,至少和其他老奸巨猾的富商相比,他的心計到底還不夠周全,他也不愛去和人爭權奪利,可或許這是他最無從選擇的地方,他不得不和人鬥,否則是連最基本的存活都辦不到的。 當年他的父母便是葬身在人性的貪念中,被身邊最信任的人窩裡反,鹿晗還記得,當年他的家被國民黨抄家時,他的母親一把將他推進了田裡,藏身在仍是一片翠綠的稻田裡,讓他不准說話也不許抬頭,一直到天色暗了下來,年幼的鹿晗才終於從田埂裡爬了出來,原本還算華美的大宅貼滿了封條,敞開的大門裡可以看見好幾個人倒臥在玄關。 那是鹿晗最後一次看見他的父母。 他有想過要復仇,可對象是統領祖國的國民黨,他實在沒有足夠的力量能去相抗衡,他才想著要透過經商這個管道,去和黨員搭上線。只是若將復仇看得太重,總會令人迷途,鹿晗在坐擁名利和聲望的同時,常在某些時刻感到心涼透了。直到宅子裡有了都暻秀後,鹿晗總會在回房歇下以前,去看一看他,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稍稍得到喘息。 「今兒又讓李揚那幫人佔盡了風頭。」鹿晗坐在窗邊的木雕椅上,偏過臉,讓月光輕柔的打在臉上。 「怎麼扯上黨派,一切都變得那麼複雜。」他悠悠地說著,也不看向已經躺在床榻上的都暻秀。 「暻秀,聽說上海那兒的景色不錯,可每回去都只在商行裡打轉,真想去看一看風景。」說到這裡,他緩緩起身,步至床邊坐了下來。 「下次一起去逛早市吧,我給你買雙新鞋。」鹿晗抬起手,輕撫過都暻秀的臉頰,指尖摩娑著他烏亮的黑髮。 這是鹿晗覺得都暻秀最神奇的地方。 就算不會說話,也能理平鹿晗混亂的思緒。 這是令鹿晗感到恐懼的習慣,就是輕撫都暻秀熟睡的臉龐。 藉由這樣的舉動,他才能感受到可貴的溫暖以及一片寧靜。 他並不介意都暻秀是否知曉他的舉動,他只知道,自己是需要像他一樣的人留在自己身邊,但是一直到那日與張藝興的偶遇,他才開始思考他這麼認定的原因。不去論來歷,都暻秀身上的超然和純粹,一下子淨化了鹿晗紊亂的心弦,他並沒對這樣的感覺多加定義,甚至沒有想過,都暻秀必須回到屬於他的地方。 「你究竟來自哪兒?」 鹿晗停下輕撫都暻秀臉龐的手,拇指的指腹輕揉著他耳邊的鬢髮,因為出了神,沒控制好力道,令熟睡的都暻秀走出了夢鄉,緩緩睜開酸澀的眼眸,一下子撞上鹿晗迷惘的目光。 「暻秀,你真的是啞子嗎?」 鹿晗瞇起眼,希望能藉此參透如同一團迷霧的都暻秀,卻在那烏亮的眼眸中一無所獲,終至徒勞無功地歛下眸,欲起身時,溫熱的手心被都暻秀攫住。 「怎麼了?」鹿晗垂下臉,背著光,令人難解他的情緒。都暻秀眨了眨眼,搖動了眼睛下方的陰影,微啟唇的舉動令鹿晗心頭一緊,以為能讓兩人之間有些不同,最後只見都暻秀擰起眉,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自己。 「沒事的。」鹿晗的語氣聽來比方才來得疲倦。 「我不會因為你是啞子而拋下你的。」鹿晗舒了口氣,指尖輕輕地擦過都暻秀微顫著的睫毛。 「就留在這宅子裡吧,大得嚇人、冷得凍人。」鹿晗收回手,他注意到了都暻秀欲言又止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揚起唇角。 要是沒有你,怕是會讓我捱不過今年冬天了。 後面的這句話,鹿晗含在唇邊,並沒有說出口,就是過去了幾年,他每每看見都暻秀時,還是會有這樣的感覺,好像得要有他在自己身邊,四季的移轉才是有意義的。 1945年,上海。 三個月一度的商行聚會。 「鹿少,真難得看你出席這樣的聚會。」張藝興手裡握著一只高腳杯,裡頭斟了半杯美國進口的紅酒,笑臉盈盈地走向站在角落的鹿晗。 「還不是為了李大帥的面子,要是我不來,怕是會讓他掀了舞廳。」鹿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在這樣的一個年代,這些黨員就如同過去帝王時代的皇帝那樣,說一便無二,哪容得下一點異議,前一、兩次的邀約鹿晗還能假借出海的名義推託,可到了三、四次,到底是很難尋著推託之詞。 「不過暻秀呢,怎麼沒看見他?」張藝興向四周看了看,並未發現那抹像是鹿少影子一樣的少年。 「在那兒呢。」鹿晗於無意間笑彎了眼,抬手指向了宴會廳一隅。張藝興順著看了過去,只見都暻秀乖巧地蹲在那兒,手心向上任著那隻毛色是白色的波斯貓蹭著。 「這孩子跟了你多久?」張藝興輕笑,不著痕跡地問道。 「算一算也兩年多了。」鹿晗一刻也沒把視線自那人身上移開,任何一個小動作都沒看漏。 「怎麼還沒打算把他送回去?」張藝興轉過臉,看向鹿晗滿是丰采的側臉,與初見時相去不遠,可不難看出歲月還是留下了些什麼予他。 「也不曉得是打哪來的,怎麼送?」鹿晗一顫,只是低下頭啜了一口紅酒,避開張藝興的視線。 「打算一直這樣帶著他,一直養著這孌童?」張藝興的話令鹿晗蹙起眉,轉過臉,一雙清冷的目光刺在張藝興臉上。 「你當年怎麼處置那個喚暻秀孌童的男人,我沒忘,可不論怎麼看,這都像是在待一個孌童。我知道,你不願讓人看輕那孩子,但你以為這裡的人目光有多乾淨?誰明白你的居心?」張藝興擰起眉,遠處的都暻秀像是聽見了他們的交談,轉過臉,圓潤的眼一下看向張藝興,一下看往鹿晗。 「你不玩那一套,可你以為這裡的人和你一樣嗎?」張藝興有些輕蔑地笑了笑。 「看暻秀是想留下來,還是會和你走。」說罷,張藝興走向前,步至都暻秀身邊。 「暻秀。」張藝興蹲下身,與都暻秀視線平行,明顯感覺到他有些抗拒的姿態。 「和我走,好嗎?」張藝興伸出手,那雙手就和鹿晗一樣溫暖,可比起鹿晗筋絡分明的樣子,這雙手要來得秀氣多了。 「不要跟著鹿少了。」張藝興饒富耐心地說著,都暻秀有些不明白地看向張藝興,擰起眉,抬眼看向佇立在原地的鹿晗。 「暻秀,他沒有辦法給你真情,永遠都沒辦法。」張藝興說得很輕,不論誰來看,都會讓人不自覺地想要淪陷於這樣的溫柔裡。都暻秀依舊是那樣令人猜不透的表情,望向鹿晗,那張原本陰鬱的表情變得淡漠,最後甚至撇過臉。鹿晗這樣的舉動令都暻秀垂下臉,抬起顫抖著的手,輕輕地放上張藝興的手心。 「好孩子,我帶你回家。」張藝興輕笑,拉著都暻秀起身時,邀請鹿晗至商行聚會的李揚迎面走了過來。 「張少爺,你怎麼搭上了鹿少的孌童啦?」不小的音量令鹿晗眉心鎖得更緊。 「樣貌看來甚好,要不我將這美人贈予你,你把這孩子讓我帶回去吧?」說罷,李揚將原本懷抱裡的女人向張藝興的方向推了推。 「這、」張藝興正想接著往下說的同時,感覺到自己手心裡的手顫抖得厲害。 「不過就是個孌童,怎麼好像讓鹿少和張少爺失了魂一樣。」狂妄的笑聲令鹿晗攢緊了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張藝興沒有轉過臉去看都暻秀的表情,只是自餘光中看見了鹿晗的異狀,抿起一笑,握著都暻秀的手使勁一扯,把都暻秀拉到自己身前。 「其實也沒什麼好藏私的,李大帥你想要的話,我也沒有推拒的理由,畢竟這也是鹿少贈予我的玩物。」張藝興鬆開手,向後退了一步。 「還是你最明事理。」李揚抬起手,欲拉住都暻秀纖弱的臂膀時,卻撲了個空。只見鹿晗將都暻秀整個人護在身後,滿是怒意的目光落在李揚身上,卻一語不發地拉著都暻秀轉過身。 「你別鬧了。」看向張藝興,鹿晗覺得自己每一個字都是咬著牙才說出的。 「你才別鬧了,別忘了自己在什麼場合。」張藝興略帶挑釁的神色令鹿晗收緊了手。這個場合聚集的向來都是國內著名的商人,這當中更包括了現籍國民黨的黨員,李揚便是其中的一個,簡而言之,是斷不能得罪的人物都齊聚一堂。 「鹿少,你這樣太不給人面子了。」張藝興拉過都暻秀空著的手,試圖要讓鹿晗鬆手。 「張藝興,你不需要再測試我了,他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是不會放手的。」鹿晗的怒意稍稍褪去,不可置否的語氣令張藝興鬆了手。 「鹿少,你可別後悔。」張藝興淡淡地說道,自他的角度,他能看見李揚眼底盛了怒意。 「何來後悔?」鹿晗往前邁開步子,正好擦過張藝興的肩膀,此時此刻,宴會廳裡的人無不投以注目禮。 「你明知道,總有一天,他的重要會敵不過你的目標。」張藝興微微側過臉,看向兩人的背影。 「你明知道,你會成為鹿少,是因為你有必須要完成的事情,而那些事情,是大過你的私情的。」 「鹿少,你什麼也給不了,到底要執著到什麼程度,才願放過這無辜的孩子?」 鹿晗步子踏得很亂,張藝興的話被他剪得破碎不堪,他不在意在宴會廳裡有多少人會對自己不成熟的舉止議論紛紛,也不想去思考李揚是否會對自己懷恨在心,他只顧著向前,直到自己的腳步被一個力量絆住,才停了下來。 「暻秀?」鹿晗轉過臉,只見都暻秀整個人向後扯,試圖要令鹿晗鬆開手,一雙腿拼命地踏著,想要甩開他龐大的力量。 「你想逃?」都暻秀的動作像是完全無視了鹿晗的話語,只是一味地想要掙脫,鹿晗加大自己的力道,重燃起的怒意令他差一點就讓理智斷了線。 「暻秀!」鹿晗從未像這樣嘶喊出都暻秀名字,可他也顧不得那些了。 「你真以為我會放了你?」說罷,鹿晗猛地將都暻秀拉進自己的懷抱裡,像是不把他揉進體內便不會善罷干休那樣。 「暻秀、暻秀、都暻秀!」鹿晗整張臉埋入都暻秀瘦弱的肩窩裡,這才讓他停止了掙扎。 「我已經沒有辦法失去你了。」鹿晗雙手掐得很緊,兩人之間連一點空隙也沒留下。 「我從沒想過要把你推到別人身邊。」鹿晗重重地搖著頭。 「我只是、」鹿晗頓住,只因他感覺到自己的身上多了一個微小的力量,那是都暻秀小心翼翼地用手,輕撫過鹿晗位在自己肩上的後腦。 「我只怕,最後真的留不住你了。」 鹿晗歛下眸,稍稍鬆開了手,卻還是緊緊地將他擁在懷抱裡。 那日之後,鹿家大宅過了很長一段平靜的日子,鹿晗不再日日至商行轉,只是留在屋裡,拉著都暻秀在花園裡散散步,午後枕著都暻秀的腿在日式走廊上小憩,像是從來就沒有什麼外務能驚擾他們一樣。 「暻秀,我常在想。」鹿晗睜開眼,望向上方正看向他方的都暻秀。 「你是天生就是個啞子呢,還是受過什麼傷?」鹿晗抬起手,輕輕覆上都暻秀的臉頰,那張相比之前變得圓潤的臉龐令鹿晗很是滿意。 「真想聽聽你的聲音。」鹿晗輕笑,都暻秀垂下臉,只是直勾勾地看著他,好像在思考什麼,最後卻什麼也沒做。 「罷了,這樣就好了。」鹿晗順了順都暻秀被風吹亂的髮絲。 你在這裡,就好了。 「鹿少,張少爺找您。」一個下人從遠處急忙地跑向兩人,聞言,鹿晗卻像是早就料到了那樣緩緩地起身。 「等我。」鹿晗站直身子,拍去沾染在衣料上的花瓣,一旁的都暻秀跟著起身,走進屋內,把掛在架子上的長袍大衣拎了出來,攤在鹿晗面前。 「不冷。」鹿晗搖搖頭,都暻秀卻很堅持地晃了晃手裡的衣服,鹿晗輕笑出聲,最後順著他的意,將大衣穿上。 「餓的話讓小翠把你的中餐溫一溫,如果我晚回來了,就別等我。」鹿晗將都暻秀推進屋內,衝著他笑了笑後帶上門,轉過身時,換上了一張與方才相去甚遠的神情。 「阿青。」鹿晗邁開腳步,輕聲喚了一旁下人的名字。 「是,少爺。」 「找幾個人好好守著門,別讓暻秀出來。」說罷,他加快腳步,往大廳的方向走去。 如果我要冒險,那我會將所有的安定贈予你,只要你安然度過此生。 「你瘋了。」張藝興一看見踏進廳堂裡的鹿晗,便站起身。 「何出此言?」鹿晗走到正中央的位置,好整以暇地落座。 「你販酒給共產黨高官的謠言,外頭鬧得沸沸揚揚,你還刻意避世,不就等於默認了嗎?」張藝興的語氣有些激動,有失他原本愜意的形象。 「誰告訴你那是謠言了?」鹿晗拿起桌面上裝飾華美的瓷杯,啜了一口茶。 「你這是在自尋死路,誰不曉得北京這一帶的商人都是向著國民黨的!」張藝興站起身,完全失了冷靜的模樣令鹿晗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不這樣做,你不會來找我,國民黨那幫人也不會來找我。」鹿晗雙手交疊於桌面,一雙眼看來已是看盡了世態炎涼,一點波瀾也沒有。 「什麼意思?」張藝興詫異地看著鹿晗,只見他從上衣的暗袋裡拿出了一個吊牌。 「這是我初遇暻秀時,掛在他身上的吊牌,我一直帶著,這可以證明他是讓人賣到北京的。」說罷,鹿晗將吊牌放在桌面上。 「我在港邊看到他,那時候他沒穿鞋,腳底板全是汙泥,我回國那一日,有艘商船是自朝鮮進口紅土的。」鹿晗淡淡地說著這些他老早就有過的猜想,他只是一直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其實他並不是對都暻秀的來歷全然不知的。 「鹿晗?」張藝興覺得,現下的鹿晗和以前相比實在太不一樣了。 「明日港口那有艘會回朝鮮的商船,我想請你帶他過去。」鹿晗舒了口氣,垂下臉,不讓人看清他的表情。 「你自己為什麼不帶?」張藝興摸不透鹿晗的動機,只覺得這像是大事要發生以前的徵兆。 「我有得忙了。」鹿晗起身,將置於桌面上的吊牌收回原本的暗袋裡。 「半年前,我不讓你帶走暻秀,是因為我沒有辦法失去他。」鹿晗緩步向前,最後停留在讓陽光照得溫暖的門邊,給了張藝興一抹背影。 「現在,我請你帶他走,替我將他帶離中國。」鹿晗閉上眼,眼前卻因為刺眼而仍是一片白。 這繁榮的京城,怕是即將要有變數了。 「請你一定要把他送上那艘船,我可以答應你任何的請求來當作交換。」鹿晗抬起手,撫上溫熱的門框。 「如果我說不呢?」張藝興想看清楚鹿晗,卻總是無法理解,他的每一步是為了什麼而走。他耳聞過,鹿少的父母就是因為和共產黨有來往,才會讓國民黨抄家,所以他更無法理解,鹿晗為什麼要和共產黨有瓜葛。 「你不會的。」鹿晗輕笑,才再接著說。 「除了我,你是這世上第二個希望暻秀能無恙的人了。」 都暻秀睜開眼,一下子就看見了穿著那件黑色大衣,並且坐在床邊的鹿晗。 「肯定沒吃晚餐,對吧?」鹿晗扶起都暻秀,指了指屋裡的茶几。 「我讓人溫過了,還熱著呢,過來吃一點。」鹿晗拉著都暻秀的手,把他帶到桌邊,雙雙入座後,都暻秀卻遲遲沒有動作。 「怎麼了?不合胃口?」鹿晗問道,乍看之下,鹿晗和過往並無不同,可都暻秀卻很敏感地察覺了那細微的變化。 「是不是待在屋裡一天悶了,明天我們去早市吧,天氣要轉冷了,再給你買件棉襖。」鹿晗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肉到都暻秀碗裡。可都暻秀連看也沒看一眼,只是盯著鹿晗,眨了眨眼睛。 「你是不是知道我最喜歡你的眼睛,才這樣看著我?」鹿晗放下筷子,乾脆不去逃避都暻秀的注視。 「暻秀,你是中國人嗎?」鹿晗的問句令都暻秀一顫,鹿晗只是嘆了口氣,站起身,走到都暻秀的身後,將他整個人納入懷中。 「你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 鹿晗的語氣有些沉重,甚至有些傷感。 「你不是啞子,只是怕我會將你賣了,才不敢說話吧?」鹿晗深吸了一口氣,發現都暻秀身上全是園子裡的桂花香。 「我怎麼捨得…。」鹿晗收緊手,用力到了全身顫抖的程度。 「都暻秀…。」 我怎麼捨得放你走。 「因為我是鹿少的話,不信我那是自然。」鹿晗鬆開手,繞到都暻秀身側,單膝跪地,仰起臉看向都暻秀那寫滿驚懼的眼眸,輕輕地握住他的手。 「如果我只是鹿晗,你看得見我的心嗎?」這是第一次,都暻秀看見鹿晗的眼中有這麼濃的傷悲,讓都暻秀覺得自己會被他給看傷了。 「你信嗎?我可以為了你拋下整個北京,為了你放下我的仇恨,你信嗎?」鹿晗拉起都暻秀蒼白的手,放至唇邊輕吻了一下。 「暻秀,你信我嗎?」鹿晗閃動的目光令都暻秀就要點頭了,卻又被鹿晗給止住了動作。 「你千萬別相信。」 最後一個字落下,鹿晗鬆開了手,站起身子,一下子背了過去。他沒再說話,只是緊閉著眼,擰起眉,他怕自己有些擱在很深的心底的情緒會被自己給打翻,拼命忍耐著想再看都暻秀一眼的心情,卻不想會有這麼一次,得到了都暻秀的擁抱,即便是那麼小心翼翼。 都暻秀只是將前額抵在鹿晗的肩上,一雙手顫抖著揪住鹿晗的大衣,他甚至不敢張開雙臂。 「暻秀,已經三年了。」鹿晗仰起臉,任由都暻秀倚著自己。 「在我終於坦白的時候,你也終於自己走向我了。」鹿晗轉過身,只見都暻秀垂著臉,不敢看向他。 「可是暻秀。」鹿晗捏住都暻秀的下顎,迫使他抬起臉看向自己。 「我是鹿少啊,我一直都是鹿少。」說罷,抬起手摀住都暻秀那一雙眼,嘴唇顫抖著落在都暻秀的唇角。 我不再欺騙自己,把你留在我身邊,是貪戀一種心靈上的慰藉。 可我也是真的不能再將你留在我身邊,讓你涉入這樣的險境裡。 鹿晗放開手,沒讓都暻秀有任何的回應,便毅然決然踏出房門。 「鹿少,您這是什麼意思?」鹿宅裡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被鹿晗叫進了大廳,卻被鹿晗說的話給嚇得不輕。 「我說,你們手裡的信封是我給你們的最後一份工資,明天就準備回老家去了。」鹿晗淡淡地說著。 「可少爺,我們都走了,誰來伺候您?」其實鹿晗一直都待人不薄,最後一份工資豐厚得足以讓他們這一輩子不愁吃穿,可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反叫他們無所適從。 「即刻出發,若還把我當成你們的少爺,就別再有異議。」鹿晗抬起手,撐住自己的前額,很是疲倦的樣子令所有人皆不敢再出聲。 若這是京城鹿少的最後一夜,那我真希望能和你一同入眠。 「怎麼,整個屋子給人掀了啊,一個人影都沒有。」張藝興方踏入鹿宅,便注意到了滿屋子的寧靜。 「你可真準時。」鹿晗站起身,他在大廳裡的椅子不知不覺也坐了一夜。 「你到底打算做什麼?」張藝興隨著鹿晗往宅院的右手邊走。 「你先替我辦事,過些日子我再和你詳述。」鹿晗滿是倦意的語氣令張藝興識相地沒再向下問。兩人停在了都暻秀住的房前,鹿晗熟稔地推開門,只見都暻秀整個人蜷縮在床邊,一雙眼滿是血絲,看來徹夜未眠。 「暻秀。」鹿晗停住腳步,沒再向前。 「藝興嚷著要帶你去港口旁的市集玩,你快隨他去。」鹿晗刻意上揚的語氣令張藝興擰起眉。 「暻秀,別無禮。」說罷鹿晗走到茶几旁,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順手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暻秀,我會再帶你回來的,你別緊張。」張藝興走上前,討好的笑了笑,只見都暻秀緩緩地鬆開抱住自己一雙腿的手,慢慢地踏上地面。 「聽話才是好孩子。」鹿晗將茶杯放至唇邊,像是想好好品嘗似地閉上眼。都暻秀緊盯著鹿晗看,卻怎麼樣也得不到一個回應,一旁的張藝興拿起了一旁的大衣,讓都暻秀穿上。 「等等。」鹿晗站起身,走到床邊,將擺在床底下的一雙鞋自盒子裡拿了出來。 「這雙鞋給你穿最適合不過了,特別好走。」鹿晗盈握住都暻秀的自褲管內露出的腳踝,仔細地將鞋子套上他的腳板。 「好好跟著藝興,別摔了。」最後一個字落下,便撐著自己的膝蓋站起身。 「好了,快去吧,不然有得擠了。」鹿晗衝著兩人擺擺手,示意要他們趕緊啟程。 「知道了。」張藝興撇過臉,覺得心口有些發酸,卻不明來由。 都暻秀,好好地走,別再受傷了。 從今往後,回到朝鮮,過回原本的日子。 忘了在中國的一切吧,這樣才會好過,我的心才能落地。 張藝興攬過都暻秀的肩膀,帶著他往外走,起初都暻秀順從地隨著他的步伐走,只是低著頭,卻在真正要踏出大門時,猛地轉過臉,只見鹿晗站在園子裡,片片桂花瓣停留在他最喜愛的那件大衣上。 「走了,暻秀。」張藝興催促他往前,可都暻秀卻試圖要往回走。 「如果不想傷害鹿晗,就按他的意思,和我走。」張藝興攔住他,其實他並不曉得都暻秀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可至少都暻秀真的停下了所有動作。 暻秀,走吧。 鹿晗抬起手,對著都暻秀揮了揮,這樣的舉動令張藝興心底的酸楚一下子湧上,而都暻秀則是轉過身,一行淚水就這麼滑過臉頰。 我們終究還是,留不住彼此。 都暻秀倚著矮欄,望向擠滿了人的港口,一張又一張寫滿道別的臉龐,卻不見一個能和鹿晗相比的樣貌,他看見了送自己過來的張藝興,卻沒有抬起手向他道別的力氣,只是微微地張開口,動了動… 루한 어디에 계세요? (鹿晗,你在哪?) 都暻秀微啞醇厚的嗓音道出的語言並不是中文,而是朝鮮話。 因為家中龐大的債務,他同妹妹一起被販子賣到了中國,為要避開嫌疑,他們被送上了商船,都暻秀想盡辦法為同樣傷痕累累的妹妹解開了束縛後,想讓妹妹去求援,妹妹卻沒有任何遲疑地跑向外頭,在都暻秀面前投海自盡,許是認為此生再沒有轉圜的餘地而產生的極端絕望,才會令她喪失了求生的意志,被栓在原地的都暻秀一雙眼自那時便失去的丰采,就算是挨了幾頓打也再沒有焦距。 直到遇見了鹿晗,那名對自己伸出援手的男人。 他知道,鹿晗給予他的溫柔從未有一分虛假。 都暻秀卻不敢全然地將信任交付給這樣的他。 因為他本就是中國商人眼中不值錢的商品,是被稱作逸品的朝鮮人。 他就是再怎麼貪慕鹿晗身上的溫暖,也斷不敢開口說一句朝鮮話。 就怕到最後,他又讓人性的醜惡擺佈操弄,再沒有活下去的意志。 他信緣分,可不信這個糟糕的年代。 他信情意,可不信他們能熬得過去。 他信鹿晗,可不信鹿少能為了他,拋棄整個北京。 一聲巨響,都暻秀看見了遠處密密麻麻的平房升起了濃煙,本在港口離情依依的人們一個個倉皇失措,紛紛往後跑,反襯得都暻秀如止水一般的平靜,再來,巨大的聲響變得密集,幾乎讓都暻秀聽不見旁人交談,再後來,哭泣、嘶喊的聲音此起彼落,都暻秀眼前曾經繁榮得像場夢的京城,漸漸地變得殘破不堪,這令他闔上雙眼,就怕那陣陣的酸澀最後會化作一行行清淚。 루한 안녕히 가세요 (鹿晗,再見。) 1946年,北京,第二次國共內戰。 隔日朝報的頭條──『曾為京城之首的鹿少,商行遭國民黨查封,已長眠於北京的宅邸。』 -The End-
0 Comments
Leave a Reply. |
橘子咪12個少年from Exoplanet,一下子進入了我的人生,集結了所有的恩寵,成為了最明亮的崇拜。 Archives
三月 2019
Categories
全部
|